经验老到的婆子们感觉到他的挣扎幅度越来越小了,便放开他,还不待他缓过劲来,又把他摁进水里……如此往复几次。
几次恍若踏进鬼门关,他的肺里不断有水灌入,吸进的水像熔岩一样在肺和胃里灼烧,并持续燃烧了很长时间。
好想活着……想要寻找光,但什么也看不见。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要死了,身体开始瘫软无力,头脑一片空白,放弃了所有挣扎。可能真的要死了……
要死了……
想活着……
活着……
忽然被人拖拽出来,大力的,毫不留情的把他扔在地上,如同一条案板上的鱼,被人几番按压,堵在胸口的水被挤压出来。
他的眼睛慢慢的能看到一些模糊的东西了……是刺目的阳光……刺的他眼泪止不住的流……哪怕他一点都不想哭……
这一刻,他不知道自己是该庆幸自己活着,还是该担忧下一秒该怎么活着……
再次见到自己的主人,那个男人还是和煦的笑着,而自己则如同被折了脊梁骨一样。把所谓的,不值钱的尊严藏起来……
“怎么像只老鼠一样……这么没骨气……”
恶其顽,恶其不铮,恶其奴骨,欲何如?
是的,谁会在意一个奴隶的想法呢?他们只在乎这个奴隶是否合乎心意……
他们高高在上,大概永远不会体会到溺水死亡的痛苦,不会明白理智被击溃,意志被一点点碾碎的痛苦。
死过一次的人总是更惜命的……
人的意志果然薄弱……也果然可怕,薄弱到一次死亡就足以击溃,可怕到为了活下来可以承受任何屈辱。
意识被拉回当下,眼前是一片暗红,红纱遮掩下的眼睛,湿热的液体悄悄渗透进红纱,大概就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很轻也很重……
他吐出一口浑浊的气,那一刻……他的尊严不再……一个奴隶,哪里有尊严?
“求陛下,放过奴……”他不在乎是不是要被人看见自己的不堪,只想活着……仅此而已!
晏殊敏锐的察觉到他的不对劲,就像一匹隐匿在犬群里的饿狼突然变成了一只真正的犬,他被驯服了……
这不是晏殊想看到的,他明明想看这匹饿狼露出利爪和獠牙,怎么会这样?
他在沉默中灭亡了……
如果涂厌没有差点被溺死的经历,可能确实会如他所想的一样,像一匹恶狼,不顾一切反咬,厮杀,吞肉饮血。
“呵,你这样的人活在世上的意义是什么。”晏殊用的是陈述句,是在说他自己也是在说涂厌,他没有指望涂厌回答。
涂厌哑着声音告诉他“为了活着。”因为只有一次,哪怕活的狼狈不堪,也不想自己消散在天地之间……
很可惜……他们鸡同鸭讲,注定聊不到一起去……
晏殊暗嗤自己居然和一个奴隶聊人生,觉得可笑不已。
直到很久以后的某一天,他看着自己怀里死去的人,那沉重而压抑的灵魂走了,留下的只是一具遗骸,轻的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