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子落下,如同命运敲响。
萧姒靠在身旁的女尸身上,只有死人能让萧姒安心,“对了,我还要杀光枭国之主所有的儿子,这可有些麻烦了,五十几个儿子,我得费劲了。”
唯有枭国与中都不死不休,萧姒的目的才能达到。
多疼啊……
当年的萧姒。
当初的萧姒。
她那么疼,那么苦,那么难,始终无法活下来,所以她恨,恨中都,恨枭国。
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人,她不会!
“杀吧,杀吧,杀到无人可杀,杀到你们不想再杀,再让一切从头开始。”萧姒目光空洞,也许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在王婉思和李霖死的时候,她就已经疯了。
怎么可能不疯,这个世上,再也没有任何东西,任何人与她有关。
“阿婉,婉儿,杀光世人,活到最后,算不算赢了?”萧姒笑着哭了,“我那么那么努力想要活,可是,活着却比死痛苦,我以为我恨你,现在我才发现,我更恨我自己,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的选择……我……”
萧姒窝进尸体的怀里,“我不知道怎么选,我选什么,好像都不能让所有人一起活下来。
为什么?为什么不能所有人都活下来?!”
萧姒摇摇晃晃的爬了起来,走向雪山。
如果她死了,一切就会到此为止,也许会更坏,也许会更好,但是,至少不是她所为。
如果可以,让所有人都不要死可以吗?
还是……
这个世界,本来就是为了死亡而存在?
萧姒跌跌撞撞,她褐色的眼眸中只有空洞,她的心里也只有空洞。
为什么一个人想要活下来,需要牺牲那么多人?
萧姒的身后,一个少年捡起了一颗石子。
这或许就是命运的约定,这或许就是地狱的预订。
萧姒瑀瑀独行,她想要去看看这几日一直在眼前晃悠的雪山,所以她现在就往那儿去。
挥退了亲卫,望着漫天的繁星,一切那么熟悉。
那时候的她流落枭国,她想要活下去,熬下去,被人抓入军营,她第七次逃跑的那个晚上,不也是这样,漫天的繁星,目睹她的绝望。
那一世自己是怎么死的?
萧姒已经忘了,死过太多次了,或许死亡对于她来说只是一个结果。
突的,她被绊倒了,不远处有橦橦暗影,是狼吧。
萧姒笑了,她摸到了腰间的佩剑。
面对群狼,是杀了狼群,还是杀了自己?
杀了狼群,一身血腥,杀了自己,免造痛厄。
萧姒笑得越发高兴,竟然咳了起来。
不远处,少年点燃了火把,明亮的火光,在黑暗的草原如同灯塔。
瘫坐在地的萧姒仰望那火光,越来越近,最后停在她面前。
磨血,这是她的爱驹,性格暴烈,每日都是大豆麦麸养着,除了萧姒从不亲近任何人。
少年跳下马,直接拽起萧姒扛在肩上。
“我不想走。”萧姒抓住少年的头发。
那少年只是一语不发,不顾萧姒的挣扎,把萧姒丢在马上,然后自己爬上马背。
萧姒握紧拳头,里面攥着一把头发,她是慈沅之主,是云城之主,若此时在一个少年,一个俘虏手下挣扎,未免太过丢人。
“我要杀了你!”萧姒咬牙笑了,那凶狠的模样,一点不比草原上磨牙饮血的狼差。
“你一直可以杀了我,现在你也可以杀了我。”少年很无所谓。
“好魄力,”萧姒有些笨拙的想要拔出腰间的佩剑,“那我现在就杀了你。”
“任威王就是这样死的。”少年淡淡看了萧姒一眼,他依旧披着发,像一头小狮子,唇边还带着笑意。
“……是你杀了任威王?”
“我没有告诉你吗?我以为我已经说了。”一踢马腹,磨血四蹄翻飞,向前奔去。
“……这是去哪儿?”萧姒有些慌,这少年人并未带着她往来路返回,而是继续往前,“你要带我去哪里?”
“去你想去的地方。”
“你怎么知道我想去哪里?”
“那座山,你这些天一直看着。”
“你不怕死吗?”萧姒觉得有些冷,少年人的体温暖烘烘的,让她有一丝动容。
“我生来就是奴隶,可是我不会当一辈子奴隶,作为奴隶,如果不想当奴隶,要学会的第一件事就是活,我知道,我不会死。”少年说的笃定。
“我若是杀了你呢?”
“那我刚好不用当奴隶了。”
“……先去那座山吧。”萧姒已经决定了。
这样的人,不能留。
望山跑死马,直到黎明,他们才到了山脚。
那里开着花,黄色的,紫色的,萧姒被少年叫醒,这才醒过来。
“好漂亮……”刚刚睡醒的萧姒还迷迷糊糊的,连什么时候被人抱下马都不知道,趴在少年怀里,傻乎乎的向着眼前的花儿伸出手。
指尖轻轻抚着花瓣,沾上了露水,映着朝阳,如同一滴金色的泪。
“喜欢?”
“喜欢。”
萧姒爱不释手,不停触碰着鲜嫩的花瓣,青绿的花梗。
“为什么不摘下来?”
“因为……摘下来,花就死了,我不能守着它一辈子,为什么要毁了它的一辈子……”萧姒俯身,脸颊蹭了蹭那朵小花,“它明明可以很好,我明明不该来。”
少年目光一黯,自己坐起身的同时扶起萧姒的肩膀。
萧姒的目光依旧落在那朵花上,朝阳耀着花瓣,盈盈璀璨。
“那你为什么……”
萧姒的目光随着花儿的远去渐渐冰封。
萧姒瞪了少年一眼,径自爬起来,面无表情的踩上那朵她刚刚细细抚慰的花,踩落露珠,踩碎花瓣,她侧头看着不远处的雪山,“走吧,我们该上山了。”
“……好!”少年一手蹭着地,站了起来,“山上很冷,把衣服带上。”
“那是你的事。”
“你不担心你的马吗?”
“把马鞍和缰绳取了,让它去自己玩吧。”萧姒看向磨血,微微勾了勾唇,野外再也没有大豆麦麸,磨血自由了,但是自由有自由的代价,它无从选择,但是它必须承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