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
凌黛顺利将三营扩充至五百人,新入两百人,分为四队,有条不紊地投入练军中。
秦莫楚自不必说,宋长风性格豪爽,对凌黛也很是推崇,使得凌黛在二营挑人也是毫无阻力。
但出乎她意料的是兰尼尔。不得不说兰尼尔是个顾大局、识大体的女子。她不仅全力配合凌黛在四营的遴选,凌黛还发现,她在四营仍沿用凌黛当时制定的练兵办法,只是略作修改完善。这让凌黛对她刮目相看。
此时凌黛刚刚沐浴完,正坐在矮几旁读一本兵阵之法。自成为教习一来,她深感所学不足。有些军中事务,不是暗卫营那些本领能解决的。于是,她涉猎各类书籍,以备不时之需。
她看得入迷,忽听内室传来悉索声响。
她微微一笑,走进内室,看着一地的衣物和已经躺在她床上的上官明夜,啼笑皆非。
“将军,今日怎来了?明日不是要考核二营的箭术吗?”边说着,凌黛将上官明夜的衣物捡起挂好。
自上次后,上官明夜没有再来,但两人已不像从前那般剑拔弩张。
“我上官明夜总在躲女人,偏有些女人不识相,天天躲着我。”上官明夜屈肘撑头,幽怨地看着凌黛。
凌黛了然,敢情这兰尼尔白日里暗送秋波,晚上也耐不住了。
“谁敢躲着将军,只是怕扰了将军的好事罢了。”凌黛走到床边,看着上官明夜疲惫的面庞,心疼不已。
上官明夜坐起身,笑问道:“在看书?”见凌黛点了点头,他又道:“去拿来。”
凌黛取来书,正要递给上官明夜,却被他连人带书拖到床上,“看多没意思,将军我讲给你可好?”
“将军,你还是早休息吧,卑职自己看。”凌黛将他按回床上,拒绝了他的“好意”。
今夜,你就好好歇歇吧。
时光飞逝。一转眼,一月之期已到。
上官明夜拉着四个营精挑细选的七十个军士前往大内演武。
皇帝驾临之时,演武场上六十军士肃然挺立,场内只有禁军番旗迎风作响。
上官明夜身后,军阵一分为三,分别以秦莫楚、宋长风和兰尼尔为首,代表一、二、四营。
上官明夜走上前,单膝跪地。铠甲铿然之声中,他低沉的声音更显庄重,“皇家禁军副总教头上官明夜拜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皇帝威严的声音传遍演武场,“开始吧。”
“臣,遵旨!”说罢,上官明夜又分别向左右两侧到场的文武官员拱手行一礼,便转身走向军阵。
“演武,开始!”
“诺!”
阵法,兵器,武技......随着演武项目次第展开,皇帝龙首轻点,脸上浮现欣慰的笑意。在场官员皆拍手称赞,尤其是辰王上官杨,看着自己的长孙,老怀甚慰。
一个多时辰后,演武结束。上官明夜上前听训。
“此次演武,禁军可谓脱胎换骨,如获新生。一、二营自是锐不可当的雄师,四营的女军竟也悍勇无匹,卿等劳苦功高。只是,禁军有四营,为何不见三营军士?”
上官明夜恭声答道:“圣上容禀,两刻之前,三营军士就已到场地了。”
“何在?”皇帝问道。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十个声音,有男有女。
皇帝和官员们寻声望去,发现有些官员的侍从,正跪地行礼。这些官员大骇,竟不知自己的随从何时被换成了三营军士。
而在皇帝身边,一个侍女打扮的女子,跪倒在地,“禁军三营教习凌黛拜见圣上,求圣上恕臣不敬之罪。”
皇帝身边的侍卫皆是一身泠汗,伏倒在地,“臣,护驾不力!”若此人居心叵测,后果,不堪设想。
场中一片寂静,所有人都等着皇帝表态,是杀,还是赏?
“哈哈哈哈哈......好!好!好!”皇帝开怀大笑,“朕的凌黛,总能给朕惊喜!来,平身!”说着,皇帝亲手扶起了凌黛,雍容的眉目间似藏着宠溺。
此时,在场众人表情各异,十分精彩。
朕的凌黛?
一道精光从上官杨浑浊的老眼中陡然迸发出来,“看来此女与圣上关系匪浅,难怪夜儿会任她今日这般胡闹。”
兰尼尔则疑惑地眨着美丽的蓝眸。她转头,看到的是上官明夜紧握的双拳。
至于秦莫楚,那如丧考妣的神情,全摊在脸上。
回程的路上,宋长风有事离开,上官明夜独自打马在前,凌黛、秦莫楚和兰尼尔紧随其后。
与军士们的欢呼雀跃截然不同,他们的副总教头和三个教习默然无语,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富丽堂皇的宫殿之中,一个年逾四旬的贵妇,身着正红色凤穿牡丹华服,偏倚在鎏金凤座上,尽显她母仪天下的地位。
她一双凤目迷离地望着宫殿顶部藻井的盘龙纹饰,高贵冷艳的声音在偌大的宫殿中回荡:“从前你只在暗处护着她,倒也罢了,而今你竟拿到明面上来疼惜。哼,从宫中到朝堂,多少高门贵女,你非把她放在上官明夜的身边,当我不明白,你是想给她个高贵的身份!”她喃喃自语,一双保养得宜的玉手,掐在凤座扶手上,指尖都已煞白。
“孩子,你过来。”她垂眸,对着眼前跪伏在地的青年男子温和道。
那男子听她召唤,恭顺地膝行至她凤座之下。
“我要那个小贱人死,你会用到这个。”说着,递给那男子一个瓶子。
“臣,定不辱使命!”
“记住,她要死在敌军手里,决不能牵连到你。”皇后的声音和蔼慈祥,丝毫不像在谋人性命。
演武后的第二日,上官明夜被传入宫面圣。
从宫中回来,他召集了四个营的教习入主帐议事。
“圣上已然接到确切消息,十日后,东倭和北狄组成的近两万铁骑,将会来犯乌松关,企图冲关而入,直捣北盛城。”
“两万人?乌松关及周边守军集结起来,至多一万,就算加上禁军也不过一万五千人,况且,禁军也不可能全数离开。”秦莫楚面色凝重道。
“不只是敌我寡众,还有两点对我军不利。此次狄倭联军骑兵众多,武器精良,可谓合狄倭两军之所长,此为其一;其二,东倭不知从哪弄来一批火药,用以炸关破墙最是厉害。”
众人一听,皆是愁云满面。
“连年征战,国库已然不堪重负,圣上的意思是要我们不计手段,速战速决。且,圣上允准我们带去两千五百禁军,但不到万不得已不可用于此战。”
“什么?”众人皆惊。
“因为战后,我们还要奉命操练边军。边军征战沙场多年,难免骄矜自傲,对你们的训练方法只怕也是消极怠惰,老秦和老宋随我南征北战,倒还有几分威信,凌黛和兰尼尔只怕阻力更大。而禁军便是我们燎动边军斗志的‘火种’。他们,不仅是训习的助力,更是示范。”
“火种......”兰尼尔口中念念有词,忽地对上官明夜道:“上官,我想到一个可以一举打杀他们的办法。”
上官明夜道:“你想用火攻?”
兰尼尔明媚一笑,道:“猜对了!火药对我们来说危险,于他们又何尝不是?他们的军队长途跋涉,到达后定要先休整。疲劳会使人意志松懈,我们趁此机会,潜入营中,在各处点火,最后点了火药库。这样我们的人就能安全撤离。”
上官明夜看她一眼,道:“不行!”
“为什么?”兰尼尔不满道。
“将军,卑职认为此计可行。”凌黛突然开口,“卑职可以前往。”
上官明夜闻言怒火中烧,他之所以反对,就是怕这个傻子主动请缨。
“不行!”
“不行!”
上官明夜和秦莫楚异口同声反对。兰尼尔见状,也不再多言,眼中闪烁着委屈。
只听宋长风在一旁怯声道:“可若除了凌教习,谁又能......”觑见上官明夜和秦莫楚的神色,又忙缄口不言。
“将军,我的暗营不就是为此而存在的吗?兰教习的计策若是成了能保多少将士性命?不让我去,你们当我三营是摆设吗?”凌黛义正言辞,接连反问。
上官明夜没有接话,却道:“一旦粮草和火药被毁,他们定会破釜沉舟,拼尽全力进攻乌松关,你们有何守城之策?”
凌黛听他意思,是同意自己去烧营了,便放下心来,与几人一起布置城防。
几人议定了大致战术,便退出营帐。
凌黛刚一踏出主帐,就有亲卫禀报:“凌教习,有位夫人找您,自称是令堂。”
“母亲!”凌黛大喜过望,赶回自己的营帐,见洛眉等在那里,忙上去拥住她,“母亲怎么来了,近来可好吗?”
母女二人彼此上下打量,一时间温情满满。良久,两人才依偎着坐下,洛眉低声问凌黛道:“小黛,你的月事来了没有?”
凌黛心中一跳,佯装不明就里道:“上月便来过了,怎么?”
洛眉听她这般说,轻叹了口气,“看来,是没有怀上,阻不了你去乌松关了。”
凌黛安慰道:“母亲放心,女儿会护自己周全。”
送走了洛眉,凌黛独坐帐中,愁眉锁眼。她自几日前,便觉懒怠厌食,天葵迟迟未至。她隐约明白自己应是珠胎暗结了,但她不能告诉洛眉,否则这乌松关她去不成,烧营的计划只怕也会功亏一篑。
两日后,上官明夜带着凌黛四人和两千五百禁军出发开赴乌松关。
上官明夜挂帅,凌黛等四位教习也跟着升为将军。此番凌黛只带了一百暗营军士,现下都隐于其他三营军士之中,以掩人耳目。
而她无兵可带,只能跟在主帅上官明夜身边。
自演武之后,她和上官明夜的关系似又被“打回原形”。一路上,上官明夜自不会理会她,她亦不会自讨没趣。
此时她倚坐在军中的粮草车上,闭目养神。
“将军,要不小的给您找些果子来?”护送粮草的军士谄媚道。
“不用,守好你的车。”这几日,她经常在这车上歇息,和军士们也渐渐熟络起来,甚至有人旁敲侧击地打听她与皇帝的关系。
其实她并非想偷闲。出发第一天开始,大军星夜兼程,在马上颠簸半日后,她忽觉小腹坠胀,隐有见红。她自不敢冒险,便时不时跑到粮草车上,也幸好上官明夜没有过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