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你们......”叶雨薇看着针婆婆将晏溪带回叶府别院,心中突然不安。
“她也有了身孕,你们俩居于一处,我照顾起来还省心些。”针婆婆若无其事道。
晏溪明白叶雨薇的担忧,“我会尽量不打扰你们。”说罢,便回了自己的小院。
“外婆,我怕。”自那日之后,叶雨薇时常心慌,动辄哭得梨花带雨。
“雨薇,你要知道,若他不想起来,便永远不会放下!若他记起一切,还能留在你身边,他才是你的人!”
第二日,阳光正好,晏溪在自己的院中散步,忽听门外传来人语,“雨薇,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安在,我带你来见一位故人。”是叶雨薇和司徒凡,如今的安在。
两人来到院门前,见晏溪站在花丛间,淡然看着他们,安在突然觉得心神一震,似是被什么击中心门。
他任由叶雨薇拉着进了院中,就听晏溪道:“有事吗?”
安在怔忪着,直直盯着晏溪。就是这种清冷的声音,时时在梦中轻唤他“大人”,但她是谁?
叶雨薇看着安在,心中忐忑却决绝,这一关总要过的。
晏溪看在眼中,隐约明白了叶雨薇的心思,她突然笑道:“既来了,不若一起坐一会儿。”
几人便在院中坐下来,安在终于道:“我,从前见过姑娘吗?”
晏溪看了叶雨薇一眼,见她勇敢地向自己点头,便开口道:“我们曾是故交,但往事随风而散,安公子就不必再纠结了,珍惜眼下才是人生真谛。”
安在凝眸注视晏溪良久,最终垂眸一笑,牵起叶雨薇的手,道:“天有些凉,我们先告辞了。”
晏溪起身,目送两人离开,心中似也放下了些什么。
“晏溪,快,用银针给雨薇吊气,不可让她脱力!安在,去准备参汤!”怀胎十月,一朝分娩。
叶雨薇胎位不正,此时正在鬼门关打转。
“婆婆,这样不行,胎位得顺过来才行!”晏溪看着满头大汗的叶雨薇,急得自己的孕腹都有些发紧。
“你别着急,小心动了胎气!”针婆婆看着两个孕妇,焦灼不已,她年迈无力,晏溪又大肚便便,安在又是男子不进产房,谁能帮叶雨薇推正胎位?
“婆婆。不能等了,雨薇快撑不住了!”晏溪顾不得这产房大忌,喊道:“安在,你快进来帮忙!”
针婆婆想要阻拦,但安在已然冲了进来,“怎么做?”
针婆婆无奈,只好教安在推顺胎位的手法......
两个时辰后,一个男婴呱呱坠地,针婆婆抱着自己的重外孙,喜得合不拢嘴,她转头,见叶雨薇斜倚在安在的怀中,晏溪喂她喝着水。
叶雨薇看着两人身上的血污,感激道:“多谢你们!”
晏溪柔声道:“你歇会,别说话了。”
安在看着晏溪,道:“多谢你。”若不是晏溪将他喊进来,他根本不知自己该做什么才能救回叶雨薇。
安在轻抚着叶雨薇的脸,复道:“至此,你救了我们三口的性命,大恩不言谢!”
在场之人闻言一震,他终是都想起来了。
叶雨薇抬头看着安在,却见他满目柔情地看着自己,一时间她觉得自己是世上最幸运的女子。
几个月后,晏溪的房间外。
“这怎么回事啊,也不见外婆出来知会一声!”叶雨薇抱着自己的儿子站在院中,身边的安在与她同样紧张。两人因叶雨薇生子时的危机,现下对妇人产子有着很深的恐惧。
一个时辰过去,他们听着房中晏溪的喊声渐渐小了,心中更是焦急。却见针婆婆抄着袖子出来,两人忙迎上去,“外婆,晏溪怎么样了?需要我们做什么?”
针婆婆瞥了两人一眼,“不用了,她已经......”
叶雨薇拔腿就要向屋内跑,差点把孩子扔了,“晏溪!”
针婆婆将她拉回来,“你喊什么!她已经生了,需要静养!”
“啊?哦......呃,这个习武之人,身体就是强健!”叶雨薇和安在两人尴尬不已。
三年之期,快到了。
白隐川坐在房中,白风白霜侍立在侧,大气都不敢出。
“三年的时间,螺黛堂,暗卫营,整个中原,你们都没有寻到她,只怕我要去四夷之地找她了。”白隐川神色苍凉,眸中隐隐闪着泪光。
“公子,我们已派人在四夷打探过,也是一无所获......”白风战战兢兢禀报,忽听“哗啦”一声,白隐川挥袖扫落了眼前的一套白瓷茶具。
白霜眼皮一跳,又摔了。自晏溪失踪,白隐川性情大变,再不复从前那般温和从容,现在整个王府,只有湛王和白风白霜敢靠近世子。但他们理解白隐川内心的脆弱,白霜清晨时常见他的山枕泪痕如浣。
白风心中苦大仇深,为着找晏溪,他几乎天天被公子骂上一遍。他转头,见大掌事走进来,如蒙大赦,“大掌事!”
大掌事来到白隐川身前,见一地碎瓷片,便知他又因晏溪之事动怒,“少主,针婆婆来信,说请您亲至北盛一趟。”
白隐川蹙眉,“何事要我亲去?”
大掌事神秘一笑,“她说,您不去,便要抱憾终生。”
一个多月后,白隐川轻装简行到了北盛。一间雅室中,白隐川静坐品茗,针婆婆上前,端了一个食盒,放在他面前。
食盒打开,白隐川失声道:“百花蜜饼?你知道她在哪?”
针婆婆笑道:“少主,她一直和老身在一起。”
白隐川看着针婆婆,又气又喜,“这真真是灯下黑啊,白风怎么也不会查到你的身上!”
他起身,迫不及待道:“带我去找她!”
“少主,不急,这个时辰她还在外面,你先随我去见另一个人。”
北盛一个偏僻的巷中,一家医馆前,两个守门的小厮正给来问诊的病人发着号牌。这医馆生意甚好,每日都有很多人慕名而来,因此都要取了号牌,排队等候。
两人正百无聊赖之际,向巷口一瞧,两张脸登时皱到一起。只见一个眉清目秀的年轻公子,笑嘻嘻向医馆走来,手中还带着些礼物。
“我说柳公子,您怎么又来了啊?您没摔够,我们都快扔够了!”一个小厮苦着脸道。
“本公子就算被扔出来千万次,也是甘之如饴!闪开!”说着,那小公子便冲进医馆。
“溪儿,我又来了!”他径直进入内室。
内室中两个蒙面丽人正在坐诊,左面的是叶雨薇,右面的正是晏溪。
叶雨薇见这小祖宗又来了,轻摇了摇头,便低头继续为病人用针。
晏溪正在把脉,抬眼看他嬉皮笑脸的样子,眸中闪过薄怒,“来人,丢出去!”
于是,当朝太宰柳焱家的二公子柳铭书,又被两个守门小厮抬起来扔出了医馆。
晏溪一阵头疼,自她上次机缘巧合下过府为柳铭诗医治了千金之症,就被柳铭书缠上了,他几乎日日都来。
另一边,叶府的别院里,针婆婆带着白隐川走进门,便见院前两个玉雪可爱的小娃娃在玩耍。
其中一个较小的女娃娃从花丛中摘了一朵小花,插在头上,吃吃笑着,“梦隐,好看!”她还不到三岁,说话还有些磕绊。
另一个大些的男娃娃便要口齿伶俐许多,“我比你好看,因为我娘说我像爹爹,我爹爹好看!”
那女娃娃还不太明白什么爹爹好看他好看的话,她正要瘪嘴哭泣,却见针婆婆身后的白隐川,破涕而笑,摇摇摆摆地向他跑过去,用满是泥污的小手抱住他的腿道:“叔叔,好看,叔叔,做梦隐爹爹!”
白隐川看着那女娃娃颊上一对浅浅的梨涡,将她抱起来,颤声问道:“你叫梦隐?”
小梦隐看着白隐川眼中带泪,也跟着莫名伤心起来,小眼泪儿又开始在眼中打转。
就听一个男子从屋中出来道:“你们俩,进来识字了!”
白隐川循声望去,便见安在从屋中出来,两个男子对视,眼中皆是惊讶神色。
叶雨薇和晏溪二人吩咐人好生锁了门,便相携离开医馆。
柳铭书毫无悬念在巷口等着,一见两女出来,忙凑上去,“溪儿,辛苦了,今日能让我送你回家吗?”
晏溪看他一眼,故作冷漠,“不能!”
柳铭书拉着她的手臂,央求道:“求你了,你看我,都摔红了。”说着,举起自己的手掌博取着晏溪的可怜。
“既然受伤了,便回家好好将养,别出来了。”晏溪没好气道。
柳铭书继续耍赖,“你怎么一点也不关心我啊,好歹,给人家吹吹嘛。”
叶雨薇闻言,忍俊不禁,“你一个大男人,还‘人家’,真受不了!”
晏溪面巾下的唇角也微微翘起,她转头对可怜巴巴的柳铭书道:“我说过,等我赴了与他的三年之约,再给你答复,你就不要来了,你堂堂一个贵公子,不知好好读书练武,却日日跑来我这医馆,像什么样子?”
柳铭书闻言,对她的话如获至宝,“我就知道,你还是关心我的,你放心,我每日的功课都会做好再来找你!”
柳铭书就这样死缠烂打,将两女送回了叶府别院。
当一行人回到家中后院,看到两个男人正相对而坐,怀中还各抱了个小娃娃,登时怔在那里。
白隐川和安在转头,起身将孩子放下,两个小东西一溜烟儿便跑到了自己娘亲的怀中。
安在对白隐川笑道:“我说过,你该忌惮的不是我,现下明白了吧?”
白隐川看着晏溪身后的柳铭书,两人眼中皆闪着深深敌意。
“娘,叔叔是,梦隐爹爹。”梦隐搂着晏溪,炫耀着自己刚刚有了爹爹。
晏溪慈爱地对女儿道:“嗯,梦隐喜欢爹爹吗?”
“喜欢!”梦隐脆生生道。
柳铭书见状,眼中闪着不甘,但他还是上前道:“溪儿,我先走了,我等你。”
“既然世子来了,晚饭就辛苦晏溪丫头了。”针婆婆适时道。
“好。我去准备。”晏溪说完,放下梦隐,转身便去了厨房。
她正做着白隐川爱吃的南蛮菜式,忽听他在身边道:“从没见过你下厨时的样子,原来也是这样干练。”白隐川揽上她的肩头。
晏溪一惊,手中汤勺一抖,一勺热汤豁了出来,正泼在白隐川手上。
“快让我看看!”晏溪拉住白隐川的手泡到凉水缸中,眼中满是自责。
白隐川在水中反扣住她的手,痴痴望着她,“这三年,辛苦了。”
一滴眼泪,从晏溪眼中滴入水缸,泛起层层涟漪。良久,她将白隐川的手从水中拉出来,又取了烫伤药为他敷上,才回到灶上忙碌。
“蜜儿......”
“世子先出去吧。”晏溪打断了白隐川的轻唤,她最怕听到的便是这句“蜜儿”。
白隐川走出厨房,一脸失魂落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