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术看向身边的叶雨薇,见她对自己不理不睬,徒觉无趣,便猫着身子挪到晏溪的身边,“你叫什么名字?”
晏溪可不敢怠慢,忙低声恭谨道:“臣女晏溪拜见王爷。”
萧术正要说话,就听外面有喊杀声由远及近,少时便见司徒凡带领数十人且战且退,被一群黑衣人逼进凤仪殿院中。
晏溪和叶雨薇见司徒凡身上多处负伤,两颗芳心一下子揪了起来。
戴然的声音从大殿屋顶传来,“放箭!”
箭雨离弦,向院中刺客呼啸而去。冲锋在前的黑衣人被一波波箭阵收割着性命,纷纷倒地,刺客的脚步被暂时阻在院前。
司徒凡带着手下推至廊下,叶雨薇上前一把拉住他,从怀中取出银针和伤药为他疗伤,晏溪见此情景,虽然有些吃味儿,却也松了口气。
眼看屋顶的女卫羽箭所剩无几,刺客也渐渐向前逼近,琪王世子朱宇君赫然在其中,戴然下令:“进攻!”
晏溪刚要将萧氏兄弟护送到后殿,却见萧术已经提剑起身,向前冲去。
萧正看着萧术冲上去,眼中绝望,正要咬牙也冲上去,却被晏溪按住,“叶大人,看好世子,我去护住昭王!”说罢,便拔出佩剑,提气一跃,落到昭王萧术的身前。
这萧术也不知是发什么魔怔,剑法一般,却处处冲在前面,遇到黑衣人便要上前比划一番。晏溪护在他身边,头疼不已。
但更令她心惊的是,她不经意回头,猛然看到有几名刺客浑水摸鱼,进了身后的大殿!她离大殿较远,又要护住萧术,实在分身乏术,只觉万事休矣。
但下一刻,原本进入大殿的刺客倒飞了出来,然后一群身着华服、满头珠翠的丽人健步迈出大殿,一边卸去盛装,一边手持软金尺奋力劈砍院中的刺客,等到她们脱去繁重的衣裳,露出一身玄色长袍时,身后全是东倒西歪的刺客。
在场之人都震惊不已,只有晏溪和公羊禄相视而笑,眼中皆是振奋神色。这些女子,便是螺黛堂的弟子。她们从不杀人,手中软金尺不伤性命,只是劈在刺客的脑后颈上,让他们暂时昏厥,失去战力。
虚惊一场后,晏溪终于能专心护住萧术。有晏溪在侧,萧术自是在场中所向披靡,不一会儿,竟然雄心膨胀,径直去对上了朱宇君!
晏溪见状,惊得神魂离位,赶紧上前去相助。公羊禄见晏溪处境窘迫,也杀过去护住张牙舞爪的昭王。
朱宇君见昭王和晏溪、公羊禄将自己身边的亲随屠戮殆尽,一时间怒不可遏,红着双眼便向三人冲上来。
朱宇君手舞一把青刀,虎虎生风,向着昭王劈面而来。昭王此时竟突然识得“害怕”二字,转身便绕到晏溪身后,晏溪被这个杀才气得七窍生烟,却也只好迎敌而上,她向前一步,抖了一个剑花,将长剑收回身前,又反手向朱宇君刺去。
两人在场中斗得不可开交,朱宇君的青刀极重,晏溪的长剑与他硬抗显得有些单薄。正对峙间,晏溪灵机一动,从发间抽出一枚银针,悄然夹在指间。她佯作不敌,身形一矮,手中银针无声无息地甩进了朱宇君左腿上的麻穴。
朱宇君只觉得左腿突然使不得力,身子一歪,单膝跪了下来。晏溪趁热打铁,一剑刺向他的右肩。晏溪本可一击致命,却不知皇帝是否想要留下活口,便先废了他使刀的右手。
谁知,朱宇君青刀刚一脱手,“咻”地一声,一支羽箭便射向他的胸膛,朱宇君当场毙命。
就听戴然高声喊道:“贼首朱宇君已被我射杀,尔等速速缴械投降!”
见戴然如此急切地抢下头功,晏溪苦笑一声,并未多言,拉住萧术就退出已是一片狼藉的院中。
来到廊下,萧术突然看着晏溪正色道:“晏大人,你今夜救了本王一命,本王要以身相报!”
“哐啷!”晏溪手中的剑掉落在地,整个人呆在那里。
司徒凡在廊下,手中剑不自觉紧了紧,叶雨薇此时也明白他对晏溪的情意,忙挡在他身前,怕他有什么不智之举。
在场之人,但凡听到萧术之言的,皆是目瞪口呆,就连正在施展轻功撤退的黓老五在空中都有些打晃儿。
三日后,一切尘埃落定。
原来,自那日查出两个案子是琪王世子指使开天所为,皇帝便派遣暗卫营和螺黛堂暗中调查,这才获悉,琪王先是让世子趁来北盛任职之机,将乔装成亲卫的一千开天组织成员带去,潜伏在城内城外,然后寻机行刺白隐川,挑起南涯及南蛮各部事端,以加大入主中原的胜算。不料行刺不成,还被唐枫桥的手下王廷元发现了他们销毁身亡刺客的图腾人皮,只能在王廷元告发他们之前,将他一家屠光。一计不成,并不影响他们来北盛的主要目的——挟天子以令百官!他们计划潜入皇城,拿住皇帝,逼他写下传位诏书。再外通北狄,要他们在边城寻衅滋扰。如此一来,攘外必先安内,朝中百官必将拥立握有传位诏书和皇帝性命的朱宇君为帝,以平内忧。此时,朱宇君再以和谈之名,割让琪王私通北狄时许诺的土地,双方各取所需,皆大欢喜。
但皇帝洞悉了琪王的计划,一方面密联西夷,命西夷在北狄军队侵扰中原边关时,发兵北狄,并承诺西夷王室在此期间攻占的北狄领土,尽数划归西夷。另一方面在事发当晚,皇帝将计就计,与后宫女眷躲入皇城暗道内,将暗卫营和螺黛堂分别布置在龙章殿和凤仪殿,引朱宇君前来。他本意是生擒朱宇君,以反制琪王,逼他束手就擒。但朱宇君被戴然一箭射死,皇帝只得先发制人,派暗卫营和螺黛堂连夜赶去北涯抄了开天老巢,将琪王绑了回来。
八月的清晨,风中似飘着一股香甜。
晏溪领着一队普卫,前往白府接白隐川去学院司。
她正骑在马上,看着周遭的人情风物,身边突然晃出一骑,一个梦魇般的声音响起,“晏大人!”
晏溪无奈行礼道:“拜见昭王殿下。”
从朱宇君起事第二日,这昭王便每日必来“问候”她,接连三日,她简直要成为整个北盛城茶余饭后的必谈之资了。
要说这昭王可真是个肆意妄为的主儿,皇帝原本为了尽可能省下皇卫营的人力,让他和萧正一同住在宫中的。自那晚见到晏溪,便央着皇帝要出宫到别院去住,还要晏溪护卫他。皇帝被他闹得头大如斗,便答应让他搬去别院,却驳了他从白隐川那里调走晏溪的要求。毕竟这晏溪是螺黛堂之人,又曾舍命护卫白隐川,有她在这湛王独子身边,皇帝也放心些。
昭王嬉笑道:“你怎么对本王这般疏离?本王不是说了嘛,本王今后便是你的人。”
晏溪忙道:“这话请王爷万万不要再说,折煞臣女了。”
昭王对她的态度已是习以为常,便岔开话题道:“你怎么总是男装?晏溪,你穿女装定然也是极美!”
晏溪尴尬一笑,不敢接话。
说话间便到了白隐川的府门前,昭王每次都是跟到这里,便不再纠缠,打马而归了,此次也是一样,他转头对晏溪道:“溪儿,我表妹杨昙儿办了个赏桂花会,你可一定要来啊!我先走了。”杨氏姐妹,与昭王是姨表兄妹。
白隐川出门,晏溪忙下马行礼。白隐川虚扶她起来,看向萧术离开的方向,冷颜道:“他今日又来了?”
晏溪点头,“无妨,想来他也是抱着玩心,很快玩腻了,便不会纠缠了。”
白隐川闻言,欲言又止,转身向车中走去,“你今日随我坐车,我有话对你说。”
两人在车中相对坐定,白隐川看着窗外道:“杨氏姐妹的花会,你去吗?”
“啊?”晏溪才反应过来,昨日她和晏池都收到了邀帖,但她并无意前去,因为晏池告诉她,这花会其实便是贵门未婚男女的相亲会。
“我......不太想去。”晏溪如实道。
白隐川垂眸道:“那,我也不去了。”
“隐川哥哥,莫不是缺了女伴?”晏溪笑道。
白隐川看着她颊边浅浅的梨涡,眼中有一丝宠溺,也玩笑道:“我,会因为女伴犯愁吗?”
晏溪掩唇轻笑,“我听闻杨家二小姐杨昙儿对隐川哥哥思慕之深,都已到了茶饭不思的地步,此次哥哥不去,只怕她早晚杀上门来。”
白隐川挑眉道:“那,你陪我去。”
晏溪连连摆手,“可不敢,我已得罪了杨三小姐,若是再见罪于杨二小姐,今后只怕在北盛便无我晏家立锥之地了,唉!红颜祸水啊!”
白隐川见她摇头晃脑,少有的调皮,也被逗得笑逐颜开,“你这妹妹,竟拿哥哥玩笑,罚你这次花会务必出席!”
晏溪眨眨眼道:“去,倒是可以,只是便不做哥哥的女伴了。”
白隐川面露忧色,“如此,只怕昭王可不会放过你。”
“我就知道,哥哥要我陪同是为了打消昭王的念头,但哥哥亦是这北盛风云人物,晏溪实在不愿将自己置于风口浪尖之上。”晏溪恳切道。
澄金不是簪上蕊,暖香也非绣囊坠。
桂雨应是贪仙露,乘风摇落点玉杯。
这金秋赏金桂,本已是人生乐事,杨府院中的几棵金桂,更是颜色鲜丽,香气悠远。一群少年男女,在桂雨纷扬的树下置酒,席地而坐,当真是良辰美景,别有滋味。
晏溪今日一身素霜色女裙,青丝轻挽,束于脑后,面上脂粉未施,显得清丽脱俗。这是她第一次在北盛人前着女装,本意是不要太出挑,不想竟在一众浓妆淡抹,满头珠翠的女子中,愈显与众不同。
她与晏池并肩步入筵席上时,分明感受到数道意味不同的目光,好奇,嫉妒,恶意,友善,惊艳......她不想理会,便目不斜视向席间走去。
昭王身份最高,坐在上首中间,左右分别是烁王世子萧正和杨氏姐妹。
兄妹两人来到场中空地,见礼道:“见过昭王殿下,世子殿下。二位小姐安好。”
杨氏姐妹起身回礼,面色如常,但晏溪还是察觉出三小姐杨琼尔美目中的敌意。这是她第一次见到杨琼尔真容,确是美貌动人,气质出众。
昭王见到晏溪,殷勤道:“晏溪,来,坐。”他指着自己左边下首头列头座,示意晏溪坐在那里。
晏溪欠身道:“臣女坐在后面便好。”说罢,便和晏池走到后面第三列上落座。
一坐下来,晏溪便见自己右前第二列上,赫然坐着司徒凡和叶雨薇,目光一冷。
自那夜他受伤后,一直在家养伤,今日倒有空来参加花会。两人之间现在隔阂颇多,因而私下已经多日未见了。
正拈酸间,一袭月白色身影悠然而至,正是白隐川。只见他只有白风随行,并无女伴,平添了遗世独立之感。
除了萧术,众人皆起身行礼。白隐川目光游移,定在一身女装的晏溪身上,见晏溪福身行礼,他轻点头以回礼。
白隐川走到场中,向萧术行礼,又与萧正和杨氏姐妹相互问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