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兽城里没有敲晨钟的习惯,除了提醒夜晚到来关闭城门的钟声之外,御兽城内也不会响起任何钟声,因为钟声代表的是敌袭警戒,在多事之秋就连几座禅修寺庙也遵守着这条指令。
浣玉衡起得很早,他这一醒自然也瞒不过别人,在天蒙蒙亮时这群人便吃上了他为所有人准备的早餐,然后便跟着李天权前往城旁的寒孤山上。
东城门外不出十里便是寒孤山,临近御兽城自然也不会有不长眼的土匪在这里占山为王,更况且寒孤山还是御兽城主要的粮食来源之一。
李天权一行七人随着劳作的平民一齐出城,卫良三人则是要每天修炼,所以就被他强行留下看家。
卫良真不理解一个小偷进去都要哭着塞钱的地方有什么好看家的,可师命难违,他可不想再额外获得一份抄写博物志大礼包了……
寒孤山多是梯田果林,现在也到了收成的时候,所以城主也特意在山下安排了士兵把守以防万一。
曾有人劝过城主不必多此一举,可城主每次都会笑着解释:民以食为天,亘古不变,我甘愿麻烦一万年,也不愿一万年出一次意外。
可能就是因为老城主的谨慎才没让城里愿意劳动的百姓饿肚子,也可能是因为他为了百姓两鬓斑白所以才会受到如此爱戴。
寒孤山并不是无人居住,在无法范围种植作物的山顶有一座寺庙,寺庙规模不大,可能容纳二十人都是个问题。
可这并不是什么大事,因为这座寺庙中只有一人,一个需要用禅道来化解心中悲苦怨恨的可怜人。
崎岖小路只通到半山腰,通往山顶的路则要令寻,而李天权却好似非常熟悉这里一样,带着众人七扭八拐之下很快便走到寺庙门前。
李天权站在紧闭的寺门口高声喊到“李木生前来拜访,程夫人可愿一见?”
“李将军请进,门未上锁。”程夫人清冷的声音从寺内传出。
院内干净利落,除了两小块菜园别无他物,院内只有一所屋门大开的正殿,殿内供奉的不是佛陀,而是一个槐木做成的灵位,而程夫人则在这块灵位前背对着众人静心打坐。
“诸位道友请随意坐,小庙并无规矩。”程夫人从脚步声中已大概判断出人数,她并没起身迎接,而是向李天权问道“李将军此次来此不知所谓何事?”
李天权从袖中取出一炷香,左手在香头上一抹便把长香点燃,轻轻把香插在灵位前的小香炉中缓缓说道“我看望程将军,顺便劝解夫人不要误入魔道。”
“入魔不入魔对我来说不重要,从我丈夫战死那天我也跟着死了。”程夫人睁开双眼,眼中带着一丝若隐若现的红光死死盯着李天权,清冷的声音也变成了锐利刺耳“我只等战事再起,为我夫君报身死之仇!”
尖锐的声音在寺内回荡,啪嗒两声,天上落下几只被震死的麻雀,李天权微微皱眉,挥手驱散掉程夫人狂躁的灵力,心中感慨万千。
遗孀每个年代都有,只不过战乱年月把悲剧变成常态罢了,程将军与李天权相交五年,李天权那时也经常去程将军府上做客,那时,程夫人身上只有温婉没有一丝戾气。
直到二十年前的那天,程将军奉命镇守边城,这本是一件正常不过的事情,可是那天不知道兽族发了什么疯,竟然派了五位中阶尊者境界的妖修在路上埋伏。
同境界一对一就算打不过想走也并不难,可一对五即使有自爆金丹这种方式也撑不了太久,程将军夜间孤身一人出城,没有带一兵一卒,此时竟连回去报信都做不到。
第二天,城外有将军战死的消息便被传到程府,程夫人在知道消息的第一时刻不顾城中禁令直接飞出城外,她那股不详的预感越来越强,虽然谁都没有说明将军身份,但她在心中已经肯定,那就是她的丈夫。
从那天开始,爱说笑闲谈的程夫人变得沉默寡言,一向不喜欢修行的她不顾日夜时刻修行,直到她散尽家财,只带走丈夫灵位来到他的埋葬地——寒孤山顶
她有向城主索要继承将军职位的能力,但她不能去,她是为了复仇,并不是为了胜利,她仅存的一丝清醒时刻提醒着她不要害了所有人,所以,她现在是为独行者,所以寒孤山方圆五里内无一妖修,即使有些妖修是无辜的。
李天权则是在程将军去世半年后才收到的消息,因为他当时也不在御兽城中。
那是他唯一一次战争凯旋没有去张叔酒馆喝酒的一天,在他打听到程夫人的消息后便马不停蹄地来到寒孤山。
可悲剧已经发生,上玄派出身的程夫人报仇心切已坠入邪道,要不是李天权赶来及时,程夫人可能会完全被仇恨控制。
从那开始,只要李天权在御兽城便会每天来一次寒孤山,帮她修改功法,帮她压制魔性,直到李天权负伤退隐……
魔性又要突破束缚了,唉,李天权看着程夫人慢慢狰狞的面孔深深叹气,魔修之所以称为魔是因为他们的功法多数都在追求力量,心性不稳脾气不定,容易被心魔和情绪控制,魔修并不等于恶人,所以大陆上也不会见到魔修就喊打喊杀。
还有一种魔修是被所有人忌惮的,那就是后天魔修,由正道坠入魔道,这种魔修很难再拉他们回头,他们甚至为了心中执念可以放弃自己,而程夫人便是第二种,李天权则是那个要拉她出深渊的人。
“杀!”刺耳的尖叫声忽然从程夫人口中传出,声波带着薄雾一般的红色灵力在屋内震荡。
程夫人刚要起身,却忽然发现自己纹丝未动,仔细一看竟然是李天权的左手按在她的肩膀上,她狰狞的表情不由一滞,就连眼中的红芒也消退了一些。
“你们别坐着看行吗?我带你们来又不是让你们来看戏的!”李天权对四周就差捧着果盘吃上的师弟师妹们都快绝望了,人心散没散那是两说,但队伍不好带倒是真的……
“我没办法。”付开摊摊手表示自己确实心有余而力不足。
“我也是……”
“我也没办法。”
其他人有样学样,他们当然也看出程夫人的问题所在了,身伤易愈心伤难合,心死的人怎么救都救不了。
“我没说那种一劳永逸的办法……”李天权叹了口气,他真不明白和这群人沟通怎么就这么费劲。
“你们有能暂时压制魔性的办法就行,我总不能一直按着程夫人吧?”
沈狼月想了想说道“师兄,其实你可以把程夫人的修为封印住,那样魔性就会一同散去的。”
“要是这办法可行我当年就用了,换个方法。”李天权摇头否决,多亏程夫人此时一直在和心魔作斗争,并没有反抗,否则李天权还真没这么轻松能按住她。
张禄认真想了一会说道“其实可以听听程夫人怎么说,要是她不愿意我们不论做什么都是白做。”
李天权点点头,这个他当然也明白。
“可以,那你有短暂压制心魔的办法吗?”
张禄沉默片刻摘下缠绕的眼袋,顺便激活了眉心中的第三只神眼,闭眼答应道“我可以试试,要是不成再想其他办法,师兄松手吧。”
就在李天权收回手时程夫人眼中的红芒重新吞噬了清明,程夫人晃荡了一下身体,看都没看周围,起身就要往门外飞去。
“一缕心魔也想鸠占鹊巢?”张禄睁开眼睛冷哼一声,在他眼中程夫人浑身黑雾缠绕,正是被心魔彻底吞噬的模样。
说完话后张禄便察觉到了不对,按程夫人这个状态应该早就失去意识了,可她是怎么做到先前那番还算正常的对话的?想到这他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恐怕先前全是心魔的所作所为,根本就不是程夫人本身的意愿!
张禄看明白之后立马喊道“师兄,准备封印!程夫人情况不对!”
心魔程夫人也算是倒霉,单纯李天权自己还真有可能被她给骗过去,可惜,张禄也跟着过来了。
“我还没飞呢你就先飞?显得你有能耐是吧?”赵璇冷哼一声,伸出右手对着程夫人做了个虚抓的动作,用力一拽,程夫人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尖叫便被拽到赵璇身边。
程夫人当然不会心甘情愿受伏,可刚抽出腿上的短剑,还没等她拿稳呢,便被一旁的柳瑶一把抢走拿在手中把玩,在场的人知道这是在帮程夫人压制心魔,要是不知情的外人看到,
说不定还以为他们在杀人夺宝呢……
“行了师兄,她已经老实了。”赵璇拍拍手,和被银线控制的无法动弹的程夫人大眼对小眼,心魔掌控的程夫人智力不行武力还弱,在场随便哪个都能吊着她打三圈,也不知道她哪来勇气往外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