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子天不亮就下了楼，他打听好了，凌晨三四点时，菜价最便宜。北方冬天的凌晨黑漆漆的，小北风扬起路边的积雪打在顺子的脸上，顺子没感到冷，反而驱赶了困意。顺子骑了四十多分钟的车进了批发市场，这个点这里车更多，大小车辆全都挤到了一起。顺子嘴里叨咕：“这头年进菜的人可真多啊，瞧那些大货车都是外地的，这个市场的生意可真好！”他正想呢，突然背后有人喊：“那人力车先退出去，让里面的车出来。”顺子回头看看，见市场里的保安喊的正是他。顺子很烦这种被人喊来喊去的感觉，他没动。那保安也是个年轻人，干了一宿了，火气自然大，见顺子没动，他上去就踹了顺子的人力车一脚，又瞪着眼睛喊：“你听没见是不？赶紧挪。”顺子转身眉毛一立，问：“你踹我车干嘛？”
“我踹你车怎么了，你的车堵道了。”说完，他又踹了一脚。顺子想揍给他一下子，可看见从四周又过来了几个保安，心想：“自己第一天来，人生地不熟的还是别惹事了。”他瞪了那保安一眼，把他车从批发大厅的门口挪开了，保安见他动车了，也就不理他了。顺子的车一退出去，前面的车得已进了一步，堵在后面的车全能动了，一会门口就宽敞了。顺子想真是自己堵的道啊，下回注意吧，可这市场里的保安也太横了！顺子推车进了大厅。
顺子转悠了两个多点买了一车的菜，这回他学乖了，在大厅里主动让汽车了。可这车也太多了，从买完菜到出大厅他又用了一个小时。顺子推着一车的菜到批发市场的门口又被保安拦住了，顺子正想开口，拦他车的保安冷冷地说：“出门交钱！”顺子一愣，“我是到市场买菜的，也交钱啊？”那保安很不耐烦地看了他眼说：“买菜也得交钱，你这一车得十块钱。”顺子这一肚子气啊！喊道：“你们这也不合理啊，来你们这买菜也交钱？” “我们这就这样，你快点，后面还有车呢。”保安把伸到了顺子的眼前。顺子无奈，只得给了钱。
顺子的人力车上能装了一千来斤的菜，他吃力的蹬着车，好在他那个假骨头还能吃得消。顺子虽然累，可他心里是很兴奋的，他喜欢这种自己干的感觉，这可能是源于他从小就自由惯了。顺子到了小区附近得菜市场，找了个空位置开始卖了起来。因为顺子种过菜，在农村也跟菜贩子打过交道，知道这行业里的秘密，所以他上的菜又好又便宜，不时地有人来买。
中午时红杏抱着儿子来市场看顺子，卖菜的人很多，她找了一圈才看见顺子穿了件军大衣也没戴个帽子，在那正给人家往兜里装菜呢。顺子只顾忙活了，没发现红杏，待他答对完顾客一抬头，见红杏在正看着他呢。顺子一笑，“你怎么来了，还抱着儿子，外面多冷啊。”顺子心里其实是很高兴看见红杏的。
“你也不把帽子戴上，看耳朵都冻红了。”红杏很是心疼，想给顺子捂一捂耳朵，无奈怀里的孩子。
“没事，我还挺热乎呢。回去吧，别把儿子冻着了。”顺子冲着红杏怀里的孩子一笑。红杏说：“你怎么离那些卖菜的人那么远呢，谁爱往你这走啊。”顺子说：“我不还卖录像带嘛，离他们近了让人看见事多。”
“我看这市场没一个卖带的了，还有人来买吗？”红杏问。
“有，我这回头客还不少呢。你赶紧回去吧，晚上给我弄两瓶酒就行。” 顺子又催红杏。“那你中午吃什么啊？”红杏没动，问顺子。顺子向四周看了看说：“你到对面那饭店给我要碗抻面吧。”顺子直卖到了天黑，市场散了才往回走。他这一车菜卖了一半，剩下的他就推到了车库里。
红杏早把菜饭做好了，顺子一进屋，她马上就去给热菜去了。顺子可是饿了，没等红杏的菜热完，他就吃了一碗饭了。红杏看着他的吃相说道：“中午那一碗面没够吃吧。”顺子有一碗饭打底了，不急了，喝了一口酒说：“根本就没吃上！我刚想吃，就来买录像带的人了，这一忙活就没停下来，等没事了，面也凉了。”
“你呀，我说我等你吃完了再走，你就非让我走，饭都没吃上！这以后再忙也得吃饭，中午我等你吃完再回去。”红杏是三分生气，七分心疼。
顺子就这样卖了七八天的菜，效益很好。红杏为了能帮顺子，她让顺子把楼上的折叠床拿到了车库里，白天有时她就在车里呆着了，带孩子出去晒太阳还方便了不少。
这天顺子一到市场，他的菜卖的特别快，到下午时，顺子回到车库里装菜，正好红杏也在那，正当两人忙活往人力车上装菜呢，一两轿车挺在了车库门口，下来一个五十多岁的妇女。这女人见顺子和红杏在车库里有些吃惊，问：“你们是谁，怎么用我的车库装菜呢？”顺子和红杏听到这话，停下了手里的活，发愣地看着那女人。顺子奇怪地说：“这是我刚租的。”
“租的？你跟谁租的？”女人紧绷着脸问。顺子说：“我几天前在一个小伙手里里租的。”
“小伙？”那女人愣了一会，又问：“你有租房协议吗？”红杏有些气，问道：“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啊？”女人看向红杏说：“我是这个车库的主人，你说有没有关系。”顺子和红杏都是一惊，相互看了眼，顺子说：“不可能吧，这车库是那小伙的啊，他给我的钥匙。”
“你说的那人是不是高个子，短头发，小眼睛，三十来岁。”那女人连说带比划着，形容那人的外观。 “是啊，我把一年的租金都给了他，你们是一家的吧。”顺子问得很是没底。
“什么一家子啊，你说的那人是他租我的车库！今天正好到期，我来收房的。”
“啊！”顺子大吃一惊，头有些发蒙。红杏问：“你说是你的车库有什么证据呢？”红杏还在怀疑。那女人说：“我有这个车库的产权证，你们上当了。”说完她回到车里拿出了那个车库的产权证，边让顺子看边说：“你看这上面有我的名字。”说着她又拿出了驾驶证，也给顺子看，来证明两个证上的名字是同一个人。顺子只感有些晕，他狠狠地咬了咬牙。红杏则紧抱这着孩子，心里很是难受。顺子平和了一下心情，“大姐你说怎么办，我这房租也交了，东西也都搬进来了。” “这个责任全在你，你租房子时为什么不看看房子的手续，那么容易地就给了一年的房租。我这车库都不想租了，准备自己用了，你们给我腾房子吧。”那女人头一扬不看他们了。红杏以哀求的口吻说：“大姐啊，我们刚从农村来，没那么多的经验。合计卖点菜维持生活，可没想到这也能上当！您看能不能让我们用下去。”那女人看着红杏抱着孩子，满是恳求之色，说：“看你们也是不容易，这样吧，如果你们想用这个车库，我继续租，可房租你们可得给我。”红杏的手一抖，“可我们都交过房租了，”红杏含着眼泪看着她说。
“可我没收到钱啊，我不能让你白用房子，这事只能怪你们自已！我能再继续租你就不错了。”那女方表情很是冷漠，根本不在意红杏那含着泪的眼睛。顺子铁青着脸问：“那你房租多少啊？” “一个月四百。”
“四百！”顺子很惊讶的说着。那女人说：“是啊，我这车库一直都是这个价啊，这里面又暖气，门又是改完的了，都可以当门市房用的。”红杏说：“可那人租给我们一个月才二百啊。”那女鄙视地一笑道：“不低你们能上当吗？他就是很便宜的往外租，好快点骗到钱。你们今天回去想想，愿意租就是四百不能少，要是不租，明天就给我腾地方。如果你们想打赖，那咱们就找个地方说理。明天我老头过来，愿意租就跟他签协议吧，”女人说完开车走了。
此时屋子里很静，静得让人发毛！顺子偷着看了一眼红杏，发现红杏正以极幽恨的眼光看着他，顺子知道这回又是他脑袋太相信人了。他走到红杏身边说：“你使劲打我吧，我……”顺子说不下去了。红杏恨得使劲踹了顺子一脚，痛斥道：“你那脑袋是干什么用的？办事时为什么不多想想，这下可怎么办？本来钱就不多，还让人骗了两千多块，我手里可没钱了，再要拿房租，我和儿子就得喝西北风了！”说着她的眼泪掉下了。顺子只感心中悲怆，恨不得把那小子宰了！也怪自己。他猛地锤了几下自己的头，说：“不行，只能给人家腾房子了，我把菜搬到楼上去。
”红杏看到顺子刚才锤头的举动心中不忍，说道：“一个月四百，一年就五千块，我们只能一次给她半年的房租，唉！这钱拿出去，我们手里真就没钱了，万一孩子有个病啥的可怎么办啊，现在医院少一分钱都不给看病啊！”顺子说：“那就别拿了，我往楼上扛菜也一样，累点没关系。”红杏骨子里的那种傲气上来了，这源于刚才那女人看她的那种眼神。她大声说：“我说拿就拿！我就不信了，我们总那么倒霉！这回全靠你了，你挣一百我们娘俩就花一百，你挣一千我们娘俩就花一千，你以后办事长点脑子吧！”说完红杏抱着孩子回去了。顺子望着红杏的背影，他忘不了刚才红杏含泪求人的场景，他蹲在在门口，任北风打着他的脸，心中似千把刀在刺着。
顺子哀愁了一会，心想还得干啊！他打起精神把菜装在人力车上去市场了。因为顺子给人称菜时不耍心眼，给的高，所以他的菜卖的很快。顺子又偷着卖了十几盒录像带，傍晚时顺子把剩下“长相不好”的菜都便宜的甩出去了，心想明天还得上菜去。顺子回到家可没炒菜和酒了，只有一盘炖白菜。他知道红杏生了很大的气。顺子主动说：“今天的生意很好，菜都卖光了，还卖了十几盒的录像带。”红杏满脸愁容地坐在床沿上抱着孩子，这事她回家越想越气，听顺子说话气更大了，“你生意好能怎么样，还不够让人骗的呢！”顺子心里很不是滋味，做出笑脸说：“我以后注意不会再有这事了。”红杏没说话，转过身去，拿出了一摞钱摔到顺子眼前说：“就这些了，你看着办吧。我明天还得给儿子卖奶粉去，我这一跟你上火，奶水都少了，真愁人！”顺子看着被扔散的钱，仿佛每一张都打在了顺子的脸上，他自尊心受到伤害，他想发火，可终究是自己的错，他把这火往下按了按，低着声音说：“你放心，这钱我还你！”红杏没理他，打开了电视。顺子数了一下是五千块，他收好了，默默地吃饭去了。
顺子一宿是没睡，好容易盼到天亮，他起来想做饭，可发现家里什么菜都没了，心中骂自己，“我是有些蠢，留点菜拿回来啊。”没办法，他只得下楼买了些早点回来了。红杏还没起呢，顺子知道红杏一宿也是没睡，他没叫红杏，自己吃完下了楼。顺子先上了一大车的菜，卸了一半车在车库里，然后他就等着车库的主人来收租金。九点钟刚过，一辆轿停在了车库门口，顺子一看，这不是化工厂赵总的车吗，怎么停在这门口了呢？顺子很是奇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