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时候红杏的妈和姐都来了。红杏的心也踏实多了,回到床上躺着了,只等医生喊她进产房。顺子是坐不住了,他在走廊里来回的溜达,此刻他的心也是七上八下不能平静。整个妇产科的住院处分两个部分,中间被大厅隔开。东面的房间都是单间,屋里有电视和冰箱,有单独的卫生间和浴室,有两张大床,一张是产妇用的,另一张是陪护用的。西面的房间就是红杏住的普通间了,三个人一个房间,没有陪护人员的位置,陪护的人只能坐在床边,更没有卫生间和浴室。如果护士要给个一个床产妇擦洗身子,另外两床的家属都要出去的,很不方便。顺子心想现在他的条件只能要一个孩子了,红杏也只能生这一回,应该给红杏一个好的环境住几天。他想到这,来到护士办公室,进屋给护士长行了个礼。护士长见顺子这样就知这人是有事,问:“您好,有什么事吗?”
顺子吞吐说:“我想……我想要一个单间。”护士长打量了顺子几眼说:“您现在才说,怎么可能有呢,我们这的单间都是预定的。”顺子听了这话很是失望,但他没走,而是坐下说:“我不知道你们医院有那么好的单间,我今天才看到,您能不能想想办法啊”顺子口吻近乎哀求。护士长看出顺子是刚进城不久的农民,脸上那焦急的神色中还有一种质朴,是对妻子的那种深切的爱。护士长知道自家医院的单间价格不菲,是普通间的三倍,一位农民能舍得为妻子这么做不多见啊。她被顺子的真情感动了说道:“告诉我你妻子的名字,我尽量给你想办法。”顺子从护士长那诚恳的眼神中看到了希望,他很感激地说了声“谢谢”。他又掏出了二百元钱给护士长。护士长一笑,拒绝了顺子。
下午了三点了,红杏还没被叫进产房。顺子和红杏的家人都急了,红杏的姐去了两趟手术室,见门口有很多家属等在那,里面正在做手术,可红杏做手术的时间都过了,怎么还没轮到呢。她回来跟顺子说了,顺子心想是不是有人“加塞”了这肯定是那个林大夫搞的鬼。没给红包就把咱们往后延,真可气。顺子忍着性子等到了下午五点了,还没叫红杏,他急了,准备去找大夫理论去。他刚起身,就被他的岳母叫住了,老人家知道这个姑爷的脾气,怕他跟大夫吵起来反而影响红杏。老太太说:“你急也没有用,你下楼去给我弄点水去,我渴了。”顺子没法只得下楼了。
顺子回来时,红杏已进了产房。顺子的一下子紧张起来,急得他是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从走廊的东头走到西头。产房正门的右边有一小门,每当有一个小天使来到人间时,护士都会抱着那可爱的生命,站在门口喊孩子父亲的名字,让那些急得快疯的男人看一眼自己的爱情结晶。而护士这时都会告诉男人是男孩还是女孩。顺子走了几圈后,他把脚步停在那个小门前,就等着护士喊他的名字。
一个小时过去了,顺子眼看着别人一个个被叫到名字,看着人家喜得贵子的兴奋样,他急得是连搓手带跺脚。顺子不时地看着医院墙上的钟,心里合计这都六点了,怎么还不出来呢?不能有什么事吧。正当他瞎想时,一个清脆的声音喊道:“谁是王得顺。”顺子一激灵,好像是喊自己的名字啊。他傻愣愣地看着护士,护士又喊一声:“哪位是王得顺?”顺子这才确定是喊他,“我是,我是啊!”护士一笑说:“男孩啊,七斤二两。”顺子愣了一秒钟,马上蹦了起来,喊道:“是儿子!是大儿子啊!”红杏的母亲和姐也都过来了,老太太长出了一口气。顺子想去抱儿子,护士说“先要给小孩子洗澡,一会再送后来。”
红杏被推了出来,全身被裹得很严,打着吊瓶。顺子赶忙接过推车,看着红杏,见红杏脸上还有汗珠,霎时,顺子的眼睛湿了,他太感激红杏了,暗暗发誓要永远爱红杏。
顺子要的单间没下来,红杏被推到了普通间,屋里已有了一个昨天生完孩子的产妇,也是剖腹产,得住四天院呢。红杏进来后,不大的病房里有些挤了,因为是全身麻醉,红杏还没醒过来。顺子见屋里人多就站在走廊里,他心里还在兴奋着,也在盼着红杏早点醒过来。这时一位大夫怀里抱着一个婴儿正向这边走来,顺子感觉是自己的儿子被送来了。顺子迎了上去问:“是我儿子吧?”他伸出了手。大夫看了他一眼,问:“你妻子什么名?”
“任红杏”顺子回答,可大夫并没给他孩子。顺子急了:“把孩子给我就行,我想抱着。”大夫看了他一眼说:“必须放到母亲的床边,我要对床号的,懂不。”说完,大夫进了病房。顺子心想“也是啊,要不然被冒名领走了怎么办”他随后跟了进去。大夫很仔细地对床号,又问了一遍顺子,然后把婴儿小胳膊上的衣服往上轻轻一撸,露出一手环,上面有孩子的父母的名字,到此她才放心地把孩子放到红杏的枕边。顺子这时才仔细看了自己的儿子,见还是挺胖的,白白的脸蛋,黑黑的头发,可爱极了,他想吻一下,又不敢去碰那个小生命。
红杏一个小时后醒了,麻醉药的药效过去了,她感觉刀口处很痛,孩子就在她身边,她不时地看两眼。顺子坐在红杏的床边,握着红杏的手,见红杏醒了,很动容地说:“红杏你可真是一个好媳妇!”红杏听了这话心中感触,她勉强一笑说:“哪个女人不给男人生孩子呢,看你那样。”顺子傻笑了两声,他看了看儿子,见小家伙睡得正香呢,他想去摸一摸,可又不敢伸手,怕自己的手粗,把孩子那嫩嫩地皮肤碰坏了。
一会护士来了,拿来了两片强烈止痛药,说是晚上痛的挺不住时吃一片,并让顺子看着点滴,头一天,要打一宿点滴消炎的。红杏的姐看顺子累了一天说道:“得顺你先回去歇一歇吧,这一宿我在这,明天你再来换我。”顺子说:“我哪能走呢,我必须在这呢。”老太太说:“我看这头一宿挺重要得两个人,顺子头半宿先睡会,先让你姐看着杏,下半宿了你看,我岁数大觉少,就不睡了。” 顺子想了想说:“也行,那妈您就受累了,我先去租个床。”顺子说完出去了。顺子一会拎了一张折叠床回来了,他把床支在红杏的床边,他让红杏的姐先睡了,他是一点困意都没有,睡不着。
红杏看顺子始终在自己的身边,她身上刀口的痛疼也减轻了许多,她的手一直被顺子握着,这一宿她似睡非睡,半夜几次疼醒了,见顺子看着她,她心中感动想说什么,可一张嘴刀口痛的厉害,也只能看着顺子了。两个人相互注视的时候,彼此的心中都在疼爱着对方。红杏的姐后半夜醒了,想让顺子睡会,可顺子让红杏的妈睡了,他是要为红杏守一宿的。
清晨太阳的第一缕光线射进了病房里,红杏感到刀口不再那么疼了,有了些精神,看着顺子说:“你去睡一会吧。”顺子摇摇头说:“我没事的,你饿没?这医院里有‘月子餐’我定了,待会七点半时就得打饭去。”红杏正要说什么,孩子突然哭了,这一下几个人都精神了,也都有些发慌,尤其是顺子和红杏两个人真不知道怎么办好。红杏的妈有经验,抱起小外孙哄了哄说:“这小宝贝准是饿了,杏啊你看看你能不能挤出些奶水来。顺子你去找个碗,如果杏子有奶水你就接着。”
顺子忙下楼买了个小碗,好在红杏的奶水还很足,顺子接了一小半碗。红杏妈用筷子先沾了沾,再往婴儿的嘴上轻轻地抹了抹,这是让这个小家伙知道母亲给他的第一份最好的礼物。果然,小家伙尝到这乳汁的香甜,哭声更大了,这是他来到人间第一次与母亲的交流!红杏妈用筷头喂了一会,就把小家伙放到了红杏的怀里,小家伙使劲地吸着,这是上天赋予生命的本能。四个大人八只眼睛看着那个小生命贪婪地吃,脸上都挂满了笑容。一会小家伙吃饱了,小脑袋一歪又睡了。顺子知道红杏该吃饭了,他来到付餐口给红杏要了一份最贵的月子饭。
中午时顺子的哥嫂来了,他嫂子拿了三百元钱给了红杏算是礼钱了。顺子让哥回去通知一下邻居,等孩子满月时他要带回去摆两桌。他哥和嫂子没多待,只坐了一个小时就走了。顺子知道他们没空,要当天赶回去呢,再说这地方也太小了,人多待不下。顺子刚送走哥,护士就来给红杏洗刀口,屋里除了顺子帮忙外都要出去,包括了旁边床的家属。顺子感到很不方便,他想到了单间的事,可他又不好意思去问,谁让他申请晚了呢。
傍晚时,护士长突然通知顺子有一个单间空了,让顺子赶紧搬过去。这让顺子是喜出望外,心中很是感激那个护士长。可顺子想不到红杏却不愿意搬过去,她嫌单间太贵了。顺子这回可没听红杏的,他先把东西都拿了过去,看着不动身的红杏说:“你知道这个医院要个单间多不容易,好多人都站排呢,护士长是照顾咱们了,你怎么还不领情呢!单间多方便啊,你看这里,要去个厕所还得出屋,走廊里风多大啊,万一把你吹着怎么办,快搬过去吧。”顺子催促红杏。红杏还是没动,她知道顺子兜里的钱可不多了。
顺子急了发火说:“你到底去不去?”红杏马上瞪着顺子说:“你喊什么,我就不去了。”顺子喊完有些后悔,这个时候怎么能和红杏急眼呢,他心里一转,扒到红杏耳边说:“你妈和你姐大老远来伺候你,你就让她们住折叠床啊,你妈可有腰脱,万一累犯病了咱这人情可领不起。”顺子的这几句话对红杏起了作用,她盯着顺子一会说:“可我们的钱不多了,以后还得过日子呢。”顺子一笑:“你放心,我又办法。”红杏叹了一声,点点头算是同意了。顺子赶紧喊红杏姐,两人把红杏扶到单间里。
红杏一进单间就赶紧舒服多了,床也不那么硬了,也安静了许多,再没有外人了,干什么都方便了。她虽然心疼钱,可还是感激顺子的,此刻她看着旁边的婴儿心情很是复杂。她抱起孩子,仔细地看着,这孩子的眉眼很像自己,她轻轻地亲了一口。小家伙也许感应到母亲的亲吻,醒了,晃了晃头,就把嘴张得很大。红杏轻轻一笑,掀开衣服给孩子喂奶了。顺子下楼买了两个大西瓜上来了,他是真想抱一抱儿子,可害怕自己把小家伙弄伤了,看上去那个小生命是多么地弱小,怕自己咳嗽一声都能把他吓坏。顺子只得在一旁看着红杏给孩子喂奶,夕阳的金辉洒在红杏的身上,顺子此刻感到了母爱的伟大,可他自己从小就没妈了,连妈的样子都记不住了,这是他一声永远的遗憾!顺子想到这有些伤感,鼻子发酸。红杏抬头见顺子这个样子问:“怎么了?好像要哭似的。”顺子眨了眨眼,笑了一下说:“被你感动的。”红杏故意撇嘴轻声说了句“去!”顺子又笑了笑,出去打饭了。
顺子一连三天都没见儿子睁眼,心中有些急,问他岳母:“妈,这孩子怎么老闭眼啊,是不是有什么病了?”红杏听这话掐了顺子一把说:“你胡说什么呢!”老太太心里也没谱了:“是啊,这都三天了,这小宝贝也不着急看看妈妈!”红杏的姐说:“我看把医生叫来问问吧。”顺子点头就出去叫医生了。
顺子去了十分钟才回来,医生没来,只来了一个护士。小护士一进屋就笑说:“没事,你们的宝贝就是懒了些不爱睁眼睛!对了,明天你们带宝宝去检查一下听力,如果没问题就可以出院了。”小护士说又笑了笑出去了。大家这才放了心,顺子开玩笑说:“这小子生下来就懒啊,这可不行啊!”红杏白了他一眼说:“我看你比他还懒呢!”顺子哈哈一笑,轻轻地在儿子的小脑门上亲了一口,这是他头一次接触这个小家伙。
“哎,孩子他爸,别光顾着亲啊,儿子还没名呢,你想一个吧。”红杏笑看着顺子说。顺子挠挠头,满脸难色地说:“我也没什么文化,初中还没毕业呢,这起名可是学问啊,我不行的,还是你起吧。”红杏撇撇嘴说:“这要是个女儿,我肯定起了,可这是儿子就得你起。”顺子蹲下来,闷头想了半天,突然站起来说:“我儿子就我们家的天,我看就叫‘王天’吧!”红杏扑哧一笑说:“行,我不管,你叫他什么都行。”红杏又想了一会说:“我看加个‘乐’字吧,叫‘王乐天’吧”
“好!就叫‘王乐天’。”顺子说完又亲了儿子一口,他看了一会小家伙,又看了看红杏说:“这小子长得可真像你啊!”红杏说:“像谁都行啊,只要他将来有能耐就行。”顺子说:“放心吧,咱儿子将来肯定有出息!”
红杏又住两天院,第四天,医院就通知红杏出院,因为有不少人等着那个单间呢。顺子叫了辆出租车把红杏和红杏的妈、姐送回了他家,因为怕挤着儿子,顺子又不舍得再打一辆出租车,他自己坐公交车回去了。红杏的姐只住了一宿就回去了,因为屋太小了,留下老太太伺候红杏的月子。顺子在小客厅里支了一张折叠床,这个月他就在这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