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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二天上午,姚局长夹着公文包走在市工商局的走廊里,亲切随和地与下属们打着招呼。姚局长又遇见了一位年轻的女同志小李,端详着她:“改发式了?好看,我欣赏,更年轻了!”

“本来就不老嘛!局长,您办公室里已经有客人在等着您了。”

“我自己还没进过办公室,你们就随便把人请进去了?”

“不敢不那样,是您老师啊!”小李说罢,匆匆下楼去了。

“我老师?”姚局长推门进入办公室,见坐等他的是李一泓。

“你坐你坐,别起。我下属说是我老师在等我,我当真是我的大学老师从省城来了呢!”

李一泓笑道:“我可没有自称是您的老师啊!”

“你当然不会。可我的下属们,几乎都知道我在跟你学太极拳。在他们眼里,你自然算我老师。喝茶不?哦,已经替你沏上了,替我招待得还挺周到。”

姚局长一边说,一边摘下帽子挂了,又顺手浇了浇办公室里的花,话一说完,人也就在办公桌后坐下了。一身制服的他,在自己的局长办公室里,和在公园里跟李一泓学太极拳时,神态姿态大不一样,判若两人了。

他双手交叉桌上,望着李一泓,亲切而又强调身份地说:“在我局里,我可不能像在公园里那样称你老师了。这一点,还要请你原谅啊。”

李一泓自谦地笑笑:“叫什么都行,随您便。”

“可要是叫你李副馆长呢,有点拗口,就称你老李吧!”

“你我之间,我可担当不起一个老字,您年长我六七岁呢!”

“别担当不起。我要是叫你小李,我不是等于在暗示自己,我已经老了嘛!”姚局长苦笑了一下,“找我有事?”

“是的,想来想去,还非首先找您不可……”

姚局长做了一个手势打断李一泓:“老李,对不起啊——姓马那个卖肉的,拿着你的信来找过我了,我也吩咐下边给办了,总得给你一个面子嘛。但是这类事,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啊。那样,年终述职时,下边就该给我提意见了,明白?”

“明白,我找您,是因为……一件更重要的事……”

“更重要的事?老李,你可别给我出难题啊。进人啊,谁提职啊,违反管理条例批执照啊,那类事我是爱莫能助的……”

“姚局长,我不是为个人的私事。我是来向您举报一个情况的。”

“嗯?”姚局长来了兴趣。

“非法加工大米的事,该咱们工商局管吧?”

“对。咱们工商局有市场监督管理科。一切非法营销之事,都在咱们的监督管理范围以内。可大米……什么大米?就是咱们吃的大米?”姚局长疑惑不解,“如果自己种了稻子,自己在家庭里采取什么办法脱壳了,然后到市场上去卖,那应该不算违法的事。”

李一泓喝了一口茶,放下杯子说:“可他们的米如果是次米,通过一种加工的方式,往米中掺些粉剂的东西,将次米变得像优质米似的,看上去米粒大了,饱满了,更白了,还显得光亮了……”

“等等,等等。你说掺些粉剂的东西,什么粉剂?”

“滑石粉,骨粉,也许还有别的成分,合成的一种粉剂。”

姚局长起身了,绕过办公桌,坐到李一泓对面的沙发上,重视地说:“老李,慢慢说,越详细越好!”他见李一泓的一只手伸入兜里,又说,“想吸烟?吸吧吸吧。我不吸烟,我的办公室也禁烟。但对你可以破例。”

“谢谢。”吸着烟后,李一泓心情沉重地说:“我儿子在农村。我昨天回去了一次,亲眼看见,我儿子就在家里那么加工次大米。我一问,他说村里许多人都那么干。还说,不少村子都那么干。我想,即使我是一名普通公民,我也应该向有关部门举报。何况,我已经是一位政协委员了……”

“你自己不说,我倒忘了。老李,啊不,李委员,您反映的这个情况,确实很严重,这已经不仅仅是合法加工还是非法加工的问题了。这件事的性质如果属实了,那就是坑害消费群众的性质了。”

姚局长对李一泓“您、您”相称,显示敬意了。当然主要不是因为李一泓的责任感,而更是由于李一泓政协委员的身份。

“我是连夜赶回市里的,还用自行车带了一袋儿。”

“太好了,在哪儿?”

“半路掉了。那袋子上还印着:绿色食品,养生保健。”

姚局长显得有些亢奋,搓着手说:“一泓委员……嗯,这称呼还挺顺口。一泓委员,是这样的,我们工商局,为了将职责履行得更好,对举报极为重视。您反映的情况如果属实,非同小可……”

“别的村我目前还不敢肯定,起码我儿子住的那个村里,情况是属实的。”

姚局长起身又走到办公桌后,拉开抽屉,取出两种纸张展示给李一泓看,一种纸页上印着红色的格子,一种纸页上印的是绿色的格子。

“一泓委员,您请看。一般同志的举报或情况反映,我们用绿色表格登记。人大代表和政协委员们举报或反映的情况,我们用红色表格登记。我们对人大代表和政协委员的监督、建议包括批评,那一向是持特别虚心特别欢迎的态度的。我现在就叫人来把你反映的情况记录在案。”

“不必了吧,该说的我已经说了。我这就走,别耽误你工作。”

“那怎么行!您坐着别动,程序是很重要的!”

“小李,立刻到我办公室来!”姚局长打完电话,搓着手,兴奋地说,“老李,啊不,一泓委员,我代表工商局感谢您。这件事要是核实了,我们就抓得太及时了。我们会防患于未然,把它办得漂漂亮亮。下半年我们的工作汇报和总结,那也有值得大书特书的内容了。”

李一泓面带微笑,心不在焉地看了看手表。

这时小李进来了——就是姚局长在走廊碰见的那一位年轻的女同志。

“小李,这位李同志向我们反映的情况特别值得重视。你要认认真真地记录、整理,我去监督管理科布置任务!”姚局长言罢匆匆离去。

“李同志,我再给您续点水吧!”小李刚拿起李一泓的水杯,姚局长又探进头来:“我又忘了。要用红色表格登记,他可是一位政协委员!”

李一泓反倒被搞得十分局促,连说:“刚是不久,刚是不久。”

文化馆门前停着一辆经过一番“打扮”的卡车,车帮上挂着一条红布,白纸剪的字组成一句醒目的标语——“捐书助农,体恤农民兄弟,关爱农村孩子!”

齐馆长正在车下指挥同事们往车上搬鼓啦锣啦麦克风什么的,一转身,见李一泓在身边下了自行车。

“咦,你怎么来了?我不是给你假了吗?没回农村去看儿子?”

“把素素送回去了,我又连夜赶回来了。”

“为什么?”

“不为什么,想到了点儿事儿。你们这是要干什么去?”

“秋收过了,又到农闲的季节了,按每年做法把车开到广场上,发起向农村捐书的活动。”

“我也去。”

“你脸色可不太好,没病吧?”

“昨天赶回来都后半夜了,没睡好。让车等我。”

卡车缓缓开到了广场中心,文化馆的同事们在卡车上敲锣、打鼓。早已有些市民拎着成捆的书等在广场上,见车停住,拥上前来,争先恐后地捐书,十分踊跃。

齐馆长手持麦克风,在车上鼓动说:“老少市民们,公民们,我们征集捐书的活动,已经由街道委员会发出通知了,也登过报纸了。感谢大家的热忱,我们文化馆代表农民兄弟和农村孩子谢谢大家……”

一老太太大声问:“要不要衣服啊?”

“衣服也要!但如果是脏的破的,您就直接当破烂卖了吧!农村可不是破烂集散地。”

“看你说的!”老太太不高兴了,将一包衣服拎到车上,解开说,“这是脏的吗?这是破的吗?我在农村生活了大半辈子了,在城市才住了几年,我对农民有感情,能把脏的破的往这儿捐吗?”

李一泓在车上弯腰对老太太说:“大娘,别生气。他跟您开玩笑呢!他这人,总爱开玩笑!”

“你这位同志说话我爱听。”老太太转身向些老头老太太招手,“不光要书,衣服也要!你们都拎过来吧!”

齐馆长手执话筒,越说越起劲儿:“公民们,向农村捐一册值得一读的书,那就等于将科学知识送给了农民兄弟和农村孩子,就等于送的是文化思想,就等于送的是……”

说到这,他忽然将话筒递给了小刘:“没词儿了,你快接着说两句!”

“这……”小刘为难了。可再为难,也得把领导交代的事办好呀!她急中生智,接过话筒说,“为了感谢大家的参与热情,我给大家唱支歌……”

“您是政协委员李一泓同志吧?”说话的是个瘦削的男人。

“我是李一泓。”李一泓正帮着人们往车上拎成捆的书和成包的衣服。

“能跟您说几句话吗?”

李一泓将一捆书放到车上,郑重回答:“能啊!”

瘦削的男人左右看了看,说:“这儿不太方便,我们到远点儿说去,行吗?”表情特别恳切。

李一泓犹豫了一下:“行。”

走到僻静处,对方站住了:“你认为,光凭你们文化馆的几个人,每年搞一次那样的活动,意义很大吗?”

“我……有点儿不明白你的意思。”

“我这里有一封信,希望你这位政协委员能认真看一看。”瘦削的男人将拿在手中的信递向李一泓。

“什么内容?”

“你看了就知道了。”

“我看过以后呢?”

“如果你觉得有必要和我联系,信上写明了联系方法。”

李一泓疑惑地接过信,低头看信封——信封上一个字也没有。当他抬起头时,对方的背影已在远处了。

晚上,李一泓正在家中独饮,院子里传来养老院黄院长的声音:“一泓在家吗?”

李一泓听出了是黄院长的声音,闷声闷气地答道:“在!”

黄院长推门而入,笑了:“嚯!有个性,一人在家自斟自饮!”

李一泓头也不抬地说:“这算个性?这是借酒消愁!”

黄院长大大方方地往李一泓对面一坐,又笑道:“连不知愁是何滋味的李一泓都借酒消愁了,那天下还不已有一半人愁死了?”

“你怎么就能断定我这人不知愁是何滋味?”李一泓说罢,饮尽一盅酒。

“我还记得,当年我们这样一些农村青年,凭着头悬梁锥刺股一般刻苦学习的精神,鲤鱼跃龙门似的,好不容易考入了咱们市的重点中学,也一鼓作气升上了高中,离大学的门近在咫尺了,却不料赶上了‘文革’,又得回农村握锄杆,当农民。同学们那个绝望啊!有的同学连寻死的念头都起了,是吧?却唯有你老兄,面对现实,达观坦然,还曾作诗一首,分送给同学们。让我想想,头几句好像是这样的:云涌星驰宇宙宽,闲庭信步学从容。自古人生多磨砺,乐观须存在胸中……”

李一泓打断他:“得啦得啦,别臊我了。那配叫诗?那是顺口溜!”

黄院长拿起桌上的烟,吸着一支,注视着李一泓,又说:“我陪你几盅?”

“这行。”李一泓起身又找来一只小酒盅,为黄院长斟满了酒。

和黄院长喝完一盅酒,李一泓也吸着了一支烟,关心地问:“龚老爷子在你那儿怎么样?”

“快活!整天乐呵呵的,脾气也温和多了。”

“那你来干什么?”

“你这是什么话啊!你是政协委员,我也是政协委员!你不过是文化馆一小副馆长,而我是民营企业家,是有一千多万个人资产的人,你当我只是来汇报的啊?我是来点拨你的!”

“又点拨我!你总爱点拨我。好吧,点拨吧,我洗耳恭听。”

“你是新政协委员,我是老政协委员,何况咱俩又是老同学,我有义不容辞的责任引导你。现在跟你谈正题——你向工商局反映的情况,有结果了。”

“嗯?”李一泓表情顿时严肃。

“正如你所反映的,不止一个村的农民在那么干,许多村的农民都在那么干。但是奇怪的是,工商的同志们却并没有在市场上发现大量那种伪劣的袋装米。他们把全市的大小商店商场篦头发似的篦了一遍,仅没收到了几袋。经过化验,证实米的外层的确粘裹了一层骨粉和滑石粉的混合物,含有多得惊人的病毒和细菌……”

“奇怪,那都销到哪儿去了呢?”

“那咱们也就别操那么多心了吧,由工商的人继续操心吧!我想指出的是……你的命好哇,一泓!”

“跟我的命好不好有什么关系呢?”

“当然有关系喽!太有关系喽!命好之人,如果不知自己命好,那么也就会忽视命里注定的好机遇。比如咱俩,我都快当满一届委员了,却一份重要的提案也没有贡献过。不是不想,是重要的情况严重的事件,它偏偏不给我发现的机会。而你呢,刚增补没几天,一下子就给你抱了一个大金娃娃!”

“大金娃娃?你的意思是,我会因为这一件事,发了?”李一泓莫名其妙。

“我不过打个比方。你可能还没意识到,根据你反映的情况,再补充点儿其他材料,思想分析水平上拔高拔高,措词尖锐一点儿,那肯定就是政协本年度内反响最大的一份提案。可是,我估计你这个大忙人,也没有太充分的时间和精力来落实到文字上。一份好提案,对政协委员在政协的威望如何那可是至关重要的……”

“奇怪,那都销到哪儿去了呢?”李一泓没听进黄院长的话,满脑子“大米”。

“对写一份好提案,我太有经验了!一泓,我替你写?”

“工商方面不会因为仅没收了几袋大米,就不深入追查了吧?”李一泓的思想还在开小差。

“我刚才问你话呢!”

“你问我什么了?”

“写提案,我有经验,有水平,你没时间,没精力,我帮你完成一份高质量的提案,行不行?”黄院长有些不悦。

“行啊!怎么不行?我应该感谢你啊!”

“那,以咱俩的名义?”

“好啊!”

“来来来,我再陪你几盅!”黄院长高兴了,反客为主,给自己和李一泓都斟满了酒。

黄院长走时已有几分醉意,他得意地说:“你别以为我整天待在养老院的院长办公室里,心里只装着自己那一亩三分地,其他什么事就都不关心啦!我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每天掌握的信息多着呢!官场的,商场的,本市的,省里的,乃至北京的,中央的,巨细无遗,丰富多彩,应有尽有!”

“你啊,累不累啊?”

“累,当然累!我和你不一样的累法!胡适知道吧?他说过:‘要收获什么,那么就去栽!’至理名言,至理名言啊!”

“够了够了,别教导起我来没个完!今天的课到此结束!路上好好走,别摔跤!”李一泓将黄院长送出院门,将院门插上,反身寻思,自言自语:“奇怪……”

杨亦柳家的客厅里回旋着老电影插曲《花儿为什么这样红》的旋律,她戴着精致的花镜在看一份简报——《本校应届高考学生成绩摸底》。

电话响了。

“一泓啊?我今天碰到了齐馆长,他说你脸色不太好,我这儿惦记了一白天。没事儿就好。哦?我们市的农村发生那种事情?!想不到,太想不到了,我很吃惊……”

“我猜测,那一批伪劣大米很可能会以秘密的方式集中起来,避开我们本市执法部门的监管,寻找机会,大摇大摆地运出市境,销往外地。那么,不但必然危害外地购买人群的健康,还会严重影响到我们市甚至我们省的总体形象。亦柳,我担心得有道理吧?”

“当然有道理啊!而且,很可能今天晚上就是他们的一次机会呢。一泓,你就直说吧,想要我怎么做?”

“亦柳,你和姚局长关系比我熟,你说话也比我有分量。那么你能不能也给他打一次电话,或者明天亲自去见他一次,把我刚才的担心提醒他。要不,我今天晚上可能都睡不着觉。而我昨天晚上整夜没睡,现在头都大了,困得要死……”

“你自己为什么不给姚局长打电话呢?”

“我这个人你还不知道嘛,除非万不得已,否则我是不习惯和官员们言三道四。刚是政协委员就那样,我怕人家官员们会觉得我这个人未免太把政协委员的身份当回子事了……”

杨亦柳笑了:“一泓啊,以后你还真得习惯于和官员们直接打交道。也当然应该把自己是政协委员的身份当成回事。如果连我们自己都不把自己的政治身份当成回事,那又凭什么要求别人重视我们的建言呢?我的感觉是,大多数官员对政协委员们的意见是很认真对待的。你的顾虑实在是多余……”

她看一眼墙上的挂表,见已九点半多了,又说:“你放心,这一次电话我一定替你打。一会儿就打。你呢,踏踏实实地睡个好觉,明天给我变回那个一向充满活力、精神抖擞的李一泓来,啊?”

打完电话,李一泓戴上花镜看那个瘦削男人交给他的信。

“政协委员李一泓同志,我是本市农村的一名小学校长。在您还不是政协委员的时候,我们就见过。几年前我们农村的一些中学校长到市里到省里请愿过,我是发起人。结果我因为那件事犯了严重的错误,被开除党籍,也由中学校长降职为小学校长。我们那些人被集中在你们文化馆接受过思想教育,你还主动劝过我……”

李一泓放下信,摘下眼镜,用手轻揉着太阳穴,终于想起了那个人是谁——

市文化馆院子里,一些人坐在砖石上,皆低垂着头。而一名干部模样的人,踱来踱去,挥动手臂,声色俱厉地进行训斥。李一泓驻足一旁,看着,听着。

一个瘦削的男人猛地站起,扬长而去,李一泓也跟随他离开了。他将瘦削男人引入齐馆长的办公室,却将齐馆长推出去,掩上门,两个人坐下,开始促膝相谈……

李一泓戴上眼镜继续读信:

“当时要不是您及时劝我,我连小学校长也不当了,干脆下决心当农民了!李一泓委员,我市农村中小学,尤其小学的现状,用一个词来形容,那就是:苦不堪言。教学环境和条件极差,师资严重流失。我市经济发展落后,教育经费长期短缺是一个原因,但绝不是唯一原因。另外的原因那就是——某些领导干部,头脑中根本没有什么长远的教育规划,却极端热衷于将教育事业当成标榜自己成就的政绩工程来抓。前者高升,后者照学。于是我市农村中小学成了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孤儿学校’。而对于我们担负农村教育责任的人们的呼声,又是那么麻木不仁,置若罔闻……”

李一泓再次放下信,点上一支烟,接连吸了几大口,继续看信:

“特别是,市重点中学的杨校长成为政协委员和教育委员会主任以后,利用自己优势的政策影响力,不遗余力地为市重点中学争夺有限的教育经费,加剧了我市教育年年锦上添花、不屑雪中送炭的局面。据我了解,近三年来,市重点中学所占我市的教育经费,连年都在百分之十五以上!而我们农村的某些中小学,教室是危旧房,有的没有操场。市政府在工作报告中,却又连年直接引用重点中学杨校长每年述职报告中的数据——无非又有几名学生考入名牌大学,高考升学比例又上升了几个百分点,完全是一副誓与几所省重点中学一比高下的架势。已被列入省级重点中学了还不甘心,还要在省级重点中学中也争得独头老大的地位!这种一枝独秀、一花独放、企图靠一白遮百丑的现象,再也不应该继续下去了!”

灯熄了,黑暗中,床头柜上的小表,磷光指针指向十一点多。李一泓却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这时电话响了,李一泓起身,跑出屋去接电话:“素素,你怎么还没睡?”

“爸爸,我睡不着。我哥我嫂子,他们也都睡不着了。”素素的旁边,李志和秀花也在屏息聆听,“爸,你还在生我哥的气吗?我哥和我嫂子,他们让我……代他们向您认错。他们不但认识到自己错了,还劝村里其他人家别再做那种事了呢!爸,爸!你在听我说的话吗?”

李一泓低声说:“让你哥接电话……”

素素默默将话筒递给李志,李志张了几次嘴才说出话来:“爸……我……我也是上当了啊!他们管那叫精华粉嘛,还说主要是珍珠粉的成分,对人身体有好处的……”

“儿子啊,知错就好,改了更好。你这人啊,像爸一样,有时候太实诚,所以我相信你起初也是上当了。但是,后来你明明知道那是在做坑骗人的事,却还要做下去,不就是知法犯法、自私自利到家了吗?儿子啊,爸自己并没想当什么政协委员,可不是既成事实了嘛!那,有些事,爸就非管不可了呀……”

一声刺耳的“哗啦”声从他手里的话筒中猝然传出,李一泓急切地问:“你们那边怎么了?什么声音?”

李志家一块玻璃碎了,从外边飞入的半块砖恰恰落在桌上。李志拿着话筒目瞪口呆。

素素夺过话筒,推开哥哥嫂子,自己也躲闪一旁,对着话筒说:“爸,受惊了吧?那大花猫简直疯了,上蹿下跳地逮耗子,把一只罐子蹬地上了。”

又一块玻璃碎了,又半块砖飞入家中。

“爸,不能多说了,大花猫要闹翻天了……”素素放下电话,被哥哥拉着,和嫂子一块儿猫着腰跑到了院子里,蹲在小偏房墙根下。

李一泓疑惑地放下电话,重新上床,却更加难以入眠。

信中关于杨校长的那段话,又浮现在李一泓的眼前:“特别是,市重点中学的杨校长成为政协委员和教育委员会主任以后,利用自己优势的政策影响力……”

灯亮了,李一泓坐起来,戴上眼镜,又展开了那一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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