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看着凌风,眼角有些湿润。凌风跟了他几十年,如果不是感觉自己命不久矣,他是不愿将他送出去的。可是人终有一死,若是死后凌风无人认领,会永远尘风在自己的法器中。又或者会被心怀不轨之人掠去,那么自己就太对不起李振风了。他强忍着不舍,转过头去,挥挥手说:“走吧!你们都走吧!”
凌风自然知道老头对他的感情很深,他也同样不舍得他。但凡离别,都太过感伤,他们宁愿如此仓促,也不愿看到彼此的挂怀的面容。凌风双手一挥,木板门被打开,双手背后,大步朝外走,坚决不回头。
“你本就应该是李家的剑灵,从今往后,只有张泽灵一个主人。你我之间,再无瓜葛。”
李耀杰看到凌风停下了脚步,他没有任何其他的反应,只是背后的拳头攥的更紧了一些。停了三秒,抬腿离开。
张泽灵见状,也跟了出去。
李耀杰看着老头的背影,弯腰抬手抱拳行礼道:“前辈!再会!”
老人抬手示意他们自行离开。李耀杰几人也没有再做停留,跟着张泽灵的脚步出了门。
凌风就像是个被关太久的孩子,对街上的事物都很好奇。李耀杰能感受到他在这假装轻松的背后,心里隐藏的伤痛。毕竟他跟了前辈一辈子,守了前辈一辈子,这样突然换了一个主人,再怎么假装,也逃不过情感的不舍。
几人同凌风一起来到了“泽明轩”,张泽灵一脸兴奋地跑到父亲面前,大大咧咧地说:“爸,来,给你介绍一个人。哦不,是一只剑。”
张玉荣正在给自己的串珠打蜡,仔细端详着串珠上的纹路,扶了扶眼镜看着那个一身古装的年轻人:“他?”
张泽灵手搭在父亲肩膀上,没大没小地说:“对,就他。他是我妈那把剑的哥哥,凌风,他现在是我的剑。”
张玉荣眉头一皱:“你的剑?怎么?你想跟你表哥一样做法师?不行!绝对不行!”
凌风开口冲张玉荣说,“嘿!老头,我妹妹呢!”
张玉荣有些怀疑地看着他,点了点头说:“你是一只剑灵?是凌云剑的哥哥?”
“是。”
张玉荣虽然怀疑,但对此并不感觉意外,自己与李若萍相识以来,见过太多奇怪的东西。他指了指李耀杰说:“凌云剑现在属于李家传人,你想见凌云,得取得他的同意。”
凌风看着李耀杰,打量了一番说:“小子,你是李家传人?那应该就是李耀阳的儿子。我妹妹在哪?我要看看她。”
李耀杰还是那副面瘫脸:“我也没见过。”他回头对张玉荣说:“姑父,时间也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了。就请您将凌云剑交给我,我要带走她。”
“好,等一下。”
张玉荣起身走到了里屋,众人等了十来分钟,只见他端着一只装着剑的木盒出来。他将木盒交给李耀杰说:“凌云剑五行属火,是一把杀气很重的剑,你要当心。”
李耀杰小心翼翼地端起它,凌风才不管那些,径直走过来,打开盒子。里面躺着一把赤红色的宝剑,剑长两尺七寸,宽两寸,剑柄雕有火龙,看不出是什么材质,剑身仿佛隐约可以看到有几丝不知名的纹路。
凌风抚摸着剑,看起来很深情,嘴上却说:“妹妹呀妹妹!真是好久不见了!你说你那么火爆干什么?也不至于让李振风给封印了。”
凌云剑就像是有心灵感应一般,似乎能听到外界的话,剑身似乎火气腾腾,不停地震动着,似乎想要跳出盒子。
凌风继续说:“我也就是看你一眼,看完了,走了。”凌风所谓的走,并不是真的走,而是盖上盖子,然后走到了张泽灵的身边。
李耀杰问他:“我太爷爷为什么要封印你妹妹?”
“她啊!有机会你自己问她。”凌风说:“我困了,睡了。”说完,转身一变,化作一支蓝色宝剑,剑柄落在了张泽灵手里。
张泽灵很郁闷,晃了晃剑说:“喂!喂!搞什么?这就睡了?!”
张玉荣为李耀杰制作了两条绷带,将盒子固定在他的背上,几人辞别,驱车回到了旅馆中。
夜半,月亮隐没在云层里。锦城,幽磺山。
小兔子的父亲名为天哲,母亲名为地哲,小兔子名为白茹雪。
青兰昏迷了两天两夜,在这一夜半苏醒。天哲夫妻二人一直在悉心照料,她苏醒的第一件事不是继续调养,而是问他们刘定峰的事情。
天哲说:“仙长不要着急,得先调养好身体。”
青兰嘴唇干裂,脸色有些苍白,由于身体本身没有从镇压了一百年的伤痛中恢复过来,又加上这一次击杀那个中级炼气的法师,很明显,她的身体犹如一块裂痕严重的石头,一碰就会变成碎片。但是在她心里,没有什么比刘定峰的下落更重要。她说:“没关系,你只需要告诉我你还有没有再见过刘定峰?”
“有。”
青兰神色激动:“什么时候?”
“一百年前。”天哲说:“那一天我听到幽磺山最高处的青云观里传来了巨大的轰鸣声,感觉那里出了事。第二天的早上我偷偷去查看,在山谷中发现了昏迷不醒的恩人。”
那一日,刘定峰满身是血地往山下走。他杀了青云观所有的人,包括他的师父青蓬仙人,释放了所有阴阳炼气。整个人如行尸走肉一般,跌跌撞撞,一不小心,掉落深谷。也或许是他有意为之,他身边的人都已经死了,他看透了道,看透了红尘,活着对他而言,是一种煎熬。所以,有意或无意间,他滚落深谷。
天哲一路小心去往青云观查看,发现青云观已经成为一片废墟,废墟被鲜血染红,却没有一具尸体。他不明所以,回家的路上,看到了山谷中的刘定峰。
刘定峰曾经帮助过他,并没有因为他是一只妖灵而杀他,并且帮他找到了现在所住的地方,远离青云观的道士。于是,天哲召集了关系匪浅的几个妖灵,一同将刘定峰带回了山洞里。
刘定峰的身体很虚弱,没有阴阳炼气的加持,整个人显得苍老很多。刘定峰头发脏乱,衣服破旧,身上有很多伤口,有的是剑伤,有的是滚落山谷时的擦伤,骨头多处骨折,已经奄奄一息。
天哲不惜用自己几百年的修为,为他治好了身上的伤,但他还是昏迷了数月,苏醒时已是冬末,白雪覆盖山林。
苏醒后,刘定峰的第一句话是:“我怎么还没死?为什么我没有死?”
天哲看着他一脸愁苦,知道青云观一定发生了什么事,说:“恩公,你还记得我吗?我是那只兔妖。”
刘定峰挤出一抹勉强的笑容:“我记得,你叫天哲,你这个山洞,是我帮你找的。”
天哲问他:“恩公,你怎么会掉入山谷里?你身上为什么连一丝的修为都没有了?”
刘定峰的嘴唇颤抖着,他抬起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那些可怕的画面在他的脑海中浮现,声音嘶哑地说:“我杀人了!我杀了所有人!”
“您杀了谁?”
刘定峰双手抱着头,将头埋在胸口:“我杀了整个青云观的人!我杀了我师父!我竟然杀了我师父!”
天哲正想说些什么,刘定峰突然想要起身,可由于身体太虚弱,从石床上滚了下来。天哲忙示意地哲,地哲的修为不像天哲那样,完全给了刘定峰,她的修为还保留在自己身上,于是化身为人,赶忙上前扶起他,将他放回石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