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离开了城市,回到了老乡。
以前没有机会,总是匆忙赶回便又赶忙离去。
还记得儿时在玩的大院,现也成了省重点保护单位,现也不是想进便能进。
但我还是走到了外围,不远处都盖起新房,而大宅边上的老屋一直没动,而老屋的老人依旧还在,他不与村里的其他人同姓,在我还小时便经常与其他小伙伴同坐在他的门前听他讲故事,他说他小时候是在京城的戏班里的,后与其父一同来到这儿安居,他有时讲着讲着便唱起了起来,吴地孩儿本不识曲,听不出什么,但唯独觉得奇特,不与平常听的相同,却又十分耳熟,谁都道不出个缘由,但故事却忘不掉。
“南儿,东西准备好,明早我们就出京城,东西最好带齐全,咱已无再多银两到南方置新。”说话的便是朱炳朱家长。
他的祖辈曾与徽班一同进京,但因其特色不符圣上便被拒之门外,朱家曾不断地改善自我,他们喜演接地气的曲,喜让大众一同欣赏,却也因此与时代脱节,没有达官贵人赏识,日子自然过不去。到朱炳这一代,他们不得不离开这个高手云集的京城,回到自己的故里发展,可说江浙是他故里,他却又是个彻头彻尾的京城人,他本不情愿离开这土生土长的地方,他要延续祖辈的理想,所以他不想被兼并被击倒,于是除此下策离开。
天微亮,所剩不多人的朱家戏班便准备启程,这时间大家本都没精神,但大家知道朱家长不想被同行嘲笑,也怕因观众的挽留狠不下心离开,于是大家都没多言。或许一夜间满户的戏班院子变得空无一人,会被世人讨论留恋些许日子,但最终还是会遗忘吧。
日子过了许久,朱家人眼见离自己的“故里”越来越近了,但却出现了一批又一批的腹胀腹泻,大家知道开始水土不服了,想要逃离的人也出现了,却没有多余的盘缠了,朱家长便是他们最后的稻草,他们除了紧紧抓住别无选择,没人会想着在乱世拒绝一口饭。大家虽有怨言,但都沉在心里。朱家长心里也不好受,不能在京城谋取戏坛地位,带着手下受苦受累,他有苦却无处说,南儿的身体也愈加不适,发白的嘴唇,因为水土不服而导致的食欲不振让他显得更加瘦弱。朱家长欲买药医治,但他不敢,他担心他的自私会让跟着他的戏班子走向解散。
“我写于任道员的信他可收到,马上就要到绍台道了,要马上有宅子安顿下来。”深夜,朱家长独自站在枯瘦的老树下呢喃道。
好些时日,他们终到绍台道,他立马找上任道员。任道员从小与他交好,从小的朋友因为家庭观念不同走上不同的路。朱家长想开口询问住址之事,但长久未谋面,一想见便询问钱财之事,朱家长也有碍于面子。任道员算是看出他心里的顾虑,“唉,好朋友,你交于我之事我怎敢怠慢。”朱家长又是惊喜又是羞愧。但非常时期他接受了没有任何犹豫,毕竟谁都想着怎么活下去。
傍晚他们任道员派人带他们到一溪边的大宅子,此宅非常显眼,边上都是简陋的木屋,少有用砖泥砌成的房,此宅却用上了,不仅如此这院子之大可在院里办台大戏。这给朱家长看的惊吓不已,他早已听说任道员为官清廉,从不贪污,也不巴结富贵之人,而道员身为四五品官,即使圣上说的官官平等,但所拿俸禄从不平等。任道员却拿出这一大手笔,朱家长自然十分迷惑,但夜已深,边上无客寨可寻,而身上盘缠已不多,朱家长自然能省则省,他告诉大家今晚便在此宅安顿下来。手下人自然开心,不必住简陋的客寨,连南儿也对这个宅子充满了兴趣。院里的梅树和榕树让朱家长觉得之前的主人很是讲究。不仅院子,里边大厅客房的摆设虽然的简单却不随意,都是干净的被人收拾过的,没有多余家具,但供戏班子生活足矣。朱家长看这大院虽满意,但是心里也有说不出的压抑感。他不知如何说,他单纯觉得后面的路不好走,秋分吹过他的棉袄,“嘶......”朱家长感到刺骨的冷便马上进屋。
夜深,众人皆睡,唯独朱家长辗转反侧,迟迟不肯入睡。“明日,我定于任道员问个清楚。”他准备放下脸皮去问个清楚,好让自己悬着的心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