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她却哭丧着脸说:“大姐,你看清楚了,有这样打耳眼的吗?”
罗小花瞟了一眼,立刻就笑起来:“我知道,你这是被人你扯了耳环吧。我有一个老乡,去年被人扯了耳环,就是你这个样子的。”
许娟恨声道:“就是被人抢的!前几天,我想和老公去补照一次结婚照,就戴了耳环,没想到,刚走到半路,就被人骑摩托车扯去了,当时我老公还在我身边呢。一副耳环三百多,我要加多少个班啊。”
不愧是打过几年工的,许娟真是个能吃苦的人。
在我为加班加点抱怨时,许娟却喜滋滋地说:“我们赚的是加班费,加班多,拿的钱才能多呢,我恨不得一天加16个小时班呢。”
人和人真是不同,加这么多班。我们很多人都是满脸菜色的,她还是那么白白胖胖的。
许娟之所以从SJ镇跳到我们厂,是因为她老公石辉,是注塑课技术员。石辉高高大大的,却很少说话,不过,自从许娟进我们厂后,他的话明显就多起来,有时也进我们宿舍。
因为前车之鉴,所以从不会在我们宿舍过夜。他们并没有租房子,但是上白班时,许娟经常早上才从外面回来。问她,她说是去看投影了。
所以她每次回来,宿舍里的人便笑她:“是不是又去玫瑰投影场看投影了?”
许娟总是笑而不答。
我私下问罗小花:“什么是玫瑰投影场啊?”
罗小花神秘地说:“你不知道吧?在小市场旁边,有一个投影场,三块钱可以看一夜。投影场里面的座位,都是三面围起来的,两个人在里面,想做什么做什么,很多人拍拖都到那里过夜呢。”她边说边意味深长地冲我笑笑。
我好半天才明白她的意思,真是迟钝得可以!
上夜班的时候,吃晚饭时,石辉也会来宿舍坐坐,不过他们最多是拉拉手,一副难分难舍的样子。连我这个从没谈过恋爱的人,都看得出,两人眼中溢满了浓情蜜意。
可许娟却说,他们要存钱回家建房子,所以,舍不得拿钱出来租房子。
大约是新婚的缘故吧,许娟开口闭口都是石辉,我们从她嘴里知道了石辉一些经历。
原来,石辉和马课长是同学,他们同一年出来打工。不同的是,马课长来了东莞,石辉去了位于长三角的一家鞋厂。在那家鞋厂,石辉打了五六年工。赶货的时候,加班加点可以拿到近千元;不加班的时候,只能拿很少的生活费,或是一分钱都没有。
一年有三分之一的时间,是没有货做的。其实就算三分之一时间没货做,平均算下来的话,工资也不算低了,但是长三角那边很多工厂,是不管吃不管住的。就算以每月800元计算,除去吃住,实在是落不到什么钱的了。
但那个时候,每到逢年过节,石辉还是可以寄些钱回家的。
马课长刚来东莞那会儿,因为是初中文化,所以很难进厂。后来,好不容易找关系,进了一家小塑料厂,也只能打打杂什么的。
但是马课长人很机灵,从打杂的每月180元做起,先后做过打料员、技术员,直到现在的注塑课课长。工资翻了几倍,据说现在,每月可以拿到三千多了。
而石辉呢,虽然他也很吃苦耐劳,并且非常能干,再热的天气,也坚持在气味难闻的车间里挥汗如雨,但是长三角那边的工厂,是很少提拔外地人的,再加上石辉又没有文凭。
所以尽管他很努力,五六年过去了,平均工资也不过涨到了一千,混了个没有实际意义的班长而己。
一气之下,石辉就从长三角过来投奔老同学。马课长先是让他从打料员学起,然后是实习技术员,现在己经转为正式技术员了,每月可以拿到1200元。再加上厂里管吃管住,根本不用花什么钱,所以他每月最少可以存1000元。
许娟经常拿着笔和纸,在床上反复算帐:石辉不抽烟不喝酒,如果非常节省的话,他们两人每月可以存1500元,如此,一年就可以存18,000元了,照这样下去,五年内绝对可以在家乡盖起一栋很漂亮的二层小楼房了。
每每算到这里,许娟的脸上就乐开了花,仿佛她己经看到那栋漂亮的二层楼房似的。其实,她的想法在我们宿舍中是很普遍的。特别是那些结了婚的人,她们都想趁着年轻,多在外面打拼几年,赚了钱回家盖栋房子,好好供孩子上大学、照顾老人及防老用。
可是,天算不如人算,许娟二层楼房的蓝图才刚刚画好,一次意外的工伤,便让他们的梦想,彻底变成了泡影!
那天,我们刚刚转夜班。虽然夜班让生物钟颠倒,对身体不好。但是,上久了夜班的人,便喜欢上夜班了。这是因为,夜班的车间里,没有那么多的头头脑脑过来监督、视察,员工们只要不睡觉,说说话甚至唱歌都可以,张新也是不太管的。
那天晚上九点,我对所有注塑机做完一圈统计后,便坐在办公桌前发呆,并暗中计算着,还要存多久的钱,我才能离开这里。另外,如果能进金秋厂,迎接我的,又将是什么样的生活呢?
多正在苦心冥想间,忽然听到,车间里传来一声毛骨悚然的惨叫,这声惨叫如狼嚎一般,把机器声、谈话声以及风扇声,全部给压了下去!
我吃惊地站起身来,顺着那声音望去:天哪,我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失去了小半截胳膊的一个人,那个人手臂的断裂处,还在汩汩流着红红的鲜血!
我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那半截胳膊忽然就不见了!然后,我看到的那个人,连同还剩下的另外半截胳膊,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我赶紧跑上去一看,石辉,竟是石辉!
此时,石辉躺倒在地上,他倒下去碰翻的一袋再生料,洒得他一头一脸的粉未和颗粒。加料员卢猛目瞪口呆地站在边上,早己经吓得浑身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