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当然吃不成的,两个碟中的菜不剩几根了,盛饭的铝锅也见了底,我和丽娟连忙摇头。
丽娟不相信地看了看上铺那个男人的后背,死死地盯着陈刚问:“莫非,你今晚就让我们睡在这里?”
陈刚疑惑地说:“是啊,有什么不好吗?这是我为你们租的床位,上下铺的。夏天太热,要是冬天,租一张床位就够了,你们可以挤着睡。”
丽娟恼羞成怒道:“你让我们和男人同居一室?你把我们看成什么人了!”
陈刚不由一呆,刚想说什么,阿玲却不屑地扫了我们一眼,冷冷道:“你以为这儿是你家啊,有人地方给你住都不错了,还想怎样?我和我老公刚从家里出来时,还在桥洞里睡过呢。”
听了这话,丽娟张了张嘴刚想反驳,陈刚忽然严肃地问:“对了,你们来时的火车票还在吗?”
我边收拾行李边漫不经心地说:“不记得了,好象在吧。”
陈刚急了:“快找找、快找找,火车票一定不能丢,治安队要是查暂住证,你们就给他们看火车票,火车票在三天内可以当暂住证使用。”
我弱弱地问:“什么叫暂住证?以前我从未听说过啊?”
陈刚耐心解释道:“当地政府对外地人实行暂住登记和《暂住证》制度。《暂住证》是外地人在当地临时居住的合法身份证明;外地人到达本地后,应在三日内到其暂住地派出所申报暂住登记,并同时申领《暂住证》。”
我茫然地问:“我们是不是也要去办一个?”
陈刚却摇摇头道:“现在不行。一般都是进了工厂,然后由工厂统一办理。因为自己去办非常麻烦,就算房东愿意帮忙,也不知道要跑多少趟,最少还得花一两百块钱。”
丽娟瞪了他一眼:“你说和没说一样。没有暂住证要被查,办暂住证又麻烦,那我们到底是办还是不办啊?”
阿玲快人快语道:“象你们这种没进厂的,一般人都不会办理,谁有那个闲钱呢?不过,你们一定要小心,否则,被治安队抓住,那就惨了,弄不好要被送去樟木头收容所扛木头、背沙子的。干了三个月后,再把你一卡车运出广东境外扔了,到那时,连哭都找不到地方哭。”
我和丽娟对视一眼,面面相觑,丽娟仍然不甘心:“我们没有暂住证,可我们都带了身份证的呀,身份证可以证明,我是中华人民共和国公民。”
陈刚焦躁地说:“和我说这些有什么用?人家治安队根本不认身份证,只认暂住证。现在跟你说你也不懂,你们火车票到底丢没丢啊?”
看到他一脸认真,我和丽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赶紧手忙脚乱地在身上找火车票,最后好不容易,才在丽娟盛干粮的口袋中找到了。
陈刚疲惫的脸上这才露出一丝笑容,叮嘱道:“记住,一定要随时带在身上。”
丽娟不高兴地噘起嘴,嘟囔着:“难道这两张火车票,比命还重要吗?”
陈刚正要回答她,忽然看了看表,一下子跳起来:“不行了,我要迟到了。”
丽娟诧异地问:“怎么?你还要去加班?”
陈刚竟然理都没理她,而是转过头,对正在收拾碗筷的阿玲,诚恳地说:“阿玲,我两个同学刚到,对这里不熟悉,你多帮一下她们,告诉她们冲凉房在哪里?怎么打水?我先回去了,今晚要上通宵,明天下班我再过来。”说完,不理会丽娟的白眼,拔腿就往外走。
刚走到门口,他又返了回来,从口袋里掏出两只鸡蛋递给丽娟:“你和海燕一人一只,我先走了。”又不放心地叮嘱一句,“火车票一定不要丢掉啊。”
他一出门,丽娟便一屁股坐在床上,将鸡蛋往我手里一塞,委曲地说:“海燕,我真没想到他对我这么冷淡,一点都不象我原来认识的陈刚了。”
阿玲看了看她,不满地说:“他对你还不好啊,晚饭就一个鸡蛋他都省给你吃了,你还想要他怎样?”
丽娟没好气地说:“谁稀罕他的破鸡蛋!”
一直不说话的阿东瞪了她一眼:“破鸡蛋?他是班长,晚饭总共是一荤两素,两只鸡蛋肯定有一只是向别人要的。这样一来,他和那个人就只能吃两个素菜了,做人,不要不知足。”
听了这话,丽娟便消了气,但脸上还是一副不相信的神情。不俣丽娟不相信,连我都不相信,号称遍地黄金的东莞,一只鸡蛋有那么贵重吗?
别说丽娟,连我都感觉到委曲起来。
虽然我们不愿意,但和其余两男一女共用一间房子却是不争的事实。我和丽娟打量着这个被两张铁架子床和一张桌子挤得满满的小房间,一脸的不可思议。
当然,我们两人的表情没有逃过阿玲的眼晴,她深有感触地说:“虽然挤了些,但这样租房子便宜,一个床位一个月只要80块,总比住桥洞强多了吧。”
也就是说,我和丽娟的两张床位每月就要160块。真是难以想象,这么小的一间房子,又低矮又潮湿,连我家的灶房大都没有,一个月就要320块,真是抢钱啊。
要是我们家的房子能象这样租出来,每月仅房租就可以赚一大笔钱,我爸爸怎么会去挖煤呢?他不去挖煤,又怎么会死呢?想到这里,我不禁黯然伤神。
但现在不是我可以黯然伤神的时候,尽管我不知道在这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即将开始的新生活是什么样子,但现在所有的一切都让我不习惯。特别是当阿玲带我们到院内洗澡的地方时,我和丽娟更是傻了眼。
阿玲并没有看到我们的表情,好心地介绍道:“广东人不说洗澡,说冲凉,这儿就是冲凉房了。”
尽管别扭,但是入乡随俗我们还是懂的。
那个的所谓的冲凉房,就是在院子当中,用几块又窄又薄的木板搭成,不过五六个平方。头顶上方,只胡乱搭了一块,类似石棉瓦的东西,勉强遮住了大半个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