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软了下来,但还是沙哑难听,“你呢,当初为什么帮我?”
“当初只是看你状态不太好,我想拉你一把。”
“好,谢谢。”你拉我一把,我把命给你,“下次运毒的地址明天中午之前我会塞到歪脖子枣树的树洞里,你拿到地址后一定不要回来。”
“那你怎么办?”
“我?我运毒是事实,没关系的,你到时候只管抓人,这次一定要把他们一网打尽。”
“你帮我,我救你。”
“……好。”
“一言为定。”
小丑面具就只有这两小段能听的清楚,后面就听不清了,白霂手里转着刀问小丑面具,“说话的男人你知道是谁?”
小丑面具被银白花花的利刃吓个半死,老实交代:“那个人是缉毒卧底警察,大部队实施抓捕时他还是选择留下来救颂歌,但是怎么也找不到颂歌,他队友在搜查地下室的时候发现了惊人的一幕,是一个冷藏库,满屋子都是人体器官和血袋,这是人体器官黑市的来源储备仓。”
“队长,地下室有东西。”
“队长?”
“队长!”
他是找到了颂歌,关在笼子里的颂歌,那个颂歌口中只能匍匐前进的下水管道,视屏中的她在艰难爬行,脸上流着血,眼睛是闭着的,作为交换的代价,他身中数枪倒在血泊里,从下水管道爬出来的颂歌替他闭上眼睛,失魂落魄,她知道他死了。
“众神偏爱命短,切勿过度伤心。”
“所以说,不要那么依赖神,讨神喜欢,天赐的代价都是很大的。”
后来来了许多人,颂歌什么也听不见,怀里死死抱着他,后来有一个声音问她,“颂歌?你叫颂歌吗?”
“是。”
“他有一封信,是给你的。”
颂歌没有接,“我看不见,能麻烦您读给我听吗?
那个卧底缉毒警察只写了一封遗书,遗书是写给颂歌的,两三行字:你不要哭,我到最后仍是爱你的,但你一定要结婚。
颂歌没有哭,麻木点点头,朝四面八方点头哈腰谢谢人家,她没有被警察抓走,大家好像没看见她一样,心照不宣离开。
苏月卿上前一步,“那你是怎么知道的,你来这里干嘛,还有你跟着我干嘛?”
小丑面具委屈巴巴,“就是想要我的气球而已。”
“我有没抢你气球,你跟着我干嘛?”
“但我气球跟着你跑啊。”
“你气球干嘛不跟着你这个主人跟着我干嘛,我身上有什么好吃的吗?”苏月卿戏谑道。
“我的气球喜欢去欲念大的地方,可能您身上……”
“欲念?”蜉蝣涧使者是想完成颂歌的愿望而产生强烈的欲望,希望引来苏月卿,但是苏月卿身上又有什么欲望,她引来的可是成千上万的红色气球。
苏月卿很明显不高兴小丑面具的回答,白霂直接一脚踩碎了面具,小丑面具是彻底消失了,面对白霂的这一举动,苏月卿意外地挑眉看着白霂,小丑面具被封口了,那他呢,会自杀保密吗?
等了许久,白霂把刀收回,打开木屋的门,撑伞在外面等候,回头看着月卿,轻声细语道,“我们该回家。”
嗯哼,是该回家了。
不知过了多久,一小时?两天?三周?颂歌找了棵树把他埋了,然后一个人呆坐在原地一动不动,耳边有风声,有雨声,她自由了。
“小姐,需要帮忙吗?”一位行者在颂歌面前蹲下轻声询问,颂歌叹了口气挤出笑脸,“能麻烦您带我回家吗?”
“可以,请跟我来。”
她看不见,感受不到昼夜变化,扶着她的人手掌温热,她不知道他是蜉蝣涧使者,但是相信他会带自己回家,很神奇,就像是一种魔力。
回到颂歌阔别十年的家,没有进门,只是悄悄趴在墙后根边,颂歌看不见,蜉蝣涧使者只能口述,“桌案上有一张黑白照片,骨灰盒,是你的父亲,你的母亲……在哭。”
案头摆着父亲的遗像,母亲怀里抱着一个小盒子悲痛欲绝,颂歌趴在窗户上看着,鼻头一酸眼泪不争气流下来,小小的身体背靠在土房子掩面哭泣,她不明白为什么那么大的父亲会变成一个小小盒子,两只手一捧了。
颂歌会回想起小时候,她出生的地方是一个城市人所说的穷乡僻壤,到处都是土路和泥草房子,一到下雨天盆摆得到处都是,有一次她吵着闹着要去游乐园去坐同伴口里所说的摩天轮,他们过生日的时候爸爸妈妈都带他们去过的那个地方。
那里有公主王子所住的城堡,小朋友在那里永远只需要高高兴兴地玩耍,没有黄沙灰尘满天飞,没有村口闲下来的夫人和老人在哪拉呱聊天,叽叽喳喳说人长短,污言碎语,似乎那里是最美好最幸福的地方。
她逃学了,没有作业,没有书本,女孩要留在家里干活,读书的年级她已经过完了,她压在心地几年的渴望再次燃烧起来,她记得老师曾说过:野草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外面的世界时自由的,但也是残酷的,出来的第二天她听了一个自称是旅游团的人的话,他说他要去上海迪士尼乐园去,那里有城堡,有乐园,还有一盒巨大的摩天轮,她起初是不信的,但是当他用手机翻出那些照片和公主裙和人形玩偶服时,她相信了。
此后便是无穷无尽的罪恶炼狱。
蜉蝣涧使者没有问颂歌在她身上发生了什么,他是蜉蝣涧使者,当他拥抱住这个浑身冰凉的女孩时,他就已经知道了全部。
被抓去当了窑儿姐,第一次陪了一个快死的老头子,老头子把他所有的钱来买她,当天晚上就死了,闹出了人命,她没进牢,他们换成了一个同样被拐来快要死的智障女顶了她,因为她年轻,没病,还可以赚钱。
除了当窑儿姐还要当小偷,学会开锁技能后她试图逃跑过几次,但她待的地方跟邪了门一样,每次跑出去打开一个门后面还是一个门,门后还有门,门后还是门,就像没有尽头一样,每次被逮回去她都会被蒙着眼在一个小黑屋里关一阵子。
进了小黑屋是要吃的没吃的要喝的没喝的,拉撒都在里头,恶臭难闻,里面最可怕的不是这个,而是软乎乎又带点小刺在地上蠕动的虫子,两个拇指大小,踩到了拍死的手上脸上甚至脖子里都是瘙痒难忍风感觉。
地上爬的虫子会拱进衣服里,墙上飞的虫子会停在脸上,毛绒绒的带刺,天花板上扑哧几只叫声难听的东西,还有蹦蹦跳跳发出噪音带倒刺钩的,水管滴水滴在老物件发出怵人惊悚声音。
长大些,一部分一块进来的漂亮点的会先被带到外面去,快死的时候用三轮车拉回来,她看到过,那些人整天神魂颠倒的,一会清醒一会中邪了一样,她每天被叫去看她们死没死,没死去接客去,那时候看到她们都胳膊青了,上面有针孔,她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一个快死的女人看到她突然发了疯用水果刀把她脸划了个大口子,去不了医院导致伤口感染,后来来了个跛脚“医生”,拿酒精消毒,用火烧了针穿线把她脸上伤口缝起来,为了保证缝线后不面瘫,几个人抓着她的手脚把她摁在床上缝针,她疼昏过去会被人揪耳朵捶腿弄醒来,如此反复。
吃了退烧药和阿司匹林那些还有没过期的药通通喂进嘴里,一周后她算是从鬼门关捡回一条命,算她命大,她的脸是毁了,那个女人在她昏迷的时候被人给打死了,听说死前□□被拿掉卖到黑市里卖了个好价钱。
她刮伤了脸也没逃过被带出去,出去前跟其他人一样会做一个身体检测,跟外面的人配型,选中的人会有一段时间好吃好喝养着,也就半个月,她匹配上了,吃上饱饭和干净的水,再后来她被摘了一个肾脏,百分之六十的肝,抽了骨髓和血。
腹部和大腿的皮肤被割了一大块,重新生长皮肤的时间背记路线图和运输物品型号,她伤了脸不用去陪客吸毒,她去运毒,为了安全,把四颗后槽牙拔了把毒品用塑料袋包着塞进里面,为了能多运货她的右腿被打废了,用保鲜膜和绳子绑住左腿使其血液不流畅臃肿,左腿是右腿的两倍粗,毒品被裹在腿上穿了秋裤罩着。
发不许剪,留长卖钱,运了两年货,为了不让她长期出现在人群中把她卖给一个小赤佬做老婆,小赤佬不仅是瘾君子还是酒鬼赌鬼,第一年她刚怀孕就被抵赌资给了另一个赌鬼,赌鬼结婚前一天喝醉酒摔到粪池里淹死了,她被堵鬼母亲用剪子剪耳垂珠子,被剪从燕尾尖子做记号,绑起来钉在棺材里举行了冥婚。
有人把她救了出来,她以为是来救她可没想到是当年的人贩子来取走她□□和剩下的一个肾脏还有血,他们就像是吸血鬼一样吸走她最后一滴血,夺走她最后活下去的勇气。
“带我去看看摩天轮吧,我从来没有见过。”颂歌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