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始栖梧桐木
百炼方至涅槃途
得了师父的回信,影洛心中便踏实许多,她本就是个既来之则安之的性子,且这些年从未离开过玉山,对于穹楼之外的一切皆好奇不已。再加上彼岸在江湖的威名她从来都只是听说,别说参与其间,连便旁观都不曾有过,不失为一大憾事,此次可以冒名直接成为其间一员,实在是难得的很,便欣然接受了这段阴差阳错的历练。反正自己以易容面目出现,隐瞒了真容和女儿身,纵使表现不佳,也不至给师父丢脸。
自第二日起,影洛便开始接受死宫训练,各式暗器、众多手段,狠辣凌厉,几乎都能一招毙命,也算让她开了不少眼界。只有一点,影洛的武功得泫淙真传,死宫的训练其实于她而言不在话下,只从前泫淙所授一招一式皆是正统,一言一行需尊正道。而死宫的训练,以迅速完成任务为唯一准则,讲究速战速决,干脆利落,这点倒是颇合影洛的胃口,短短五日便已适应十足。
半月训练很快结束,影洛被派至幽云十六州之首的幽州城,快马加鞭方至幽州,便接了第一个任务。
幽州刺史花扈鱼肉百姓,草菅人命已久,因其乃丞骛花贵妃之父,故数年以来为祸一方而朝中无人敢问。也曾有江湖豪杰欲替天行道,奈何其防范甚严,多年以来无人得手。然三日前花扈竟被刺于望江仙,首级不翼而飞。国主云琅大怒,令花扈之子花冀接任幽州刺史,派辅国将军黄迅带重兵至幽州协助抓捕凶手。
花翼两年之前本是云州守将,但他急功近利,刚愎自用,在一次与岐狼国交战之时,不听副将劝阻之言,一意孤行,中了对方诱敌之计,致使云州五千精兵一夜之间损失殆尽。此罪不小,本当押解回都城受审,奈何朝中有个做宠妃的妹妹,最后便只是革职了事。虽赋闲幽州,但仍野心勃勃,四处奔走,以期重掌兵权。
黄迅此人更心狠手辣武功高强,与花翼乃是多年好友,方至幽州二人便彻夜密谋,之后大兴抓捕,花翼更是借此时节排除异己,一时之间幽州大狱人满为患,被冤被害者众多,城内一片血雨腥风,百姓亦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花翼本就忌惮彼岸在江湖的势力已久,故而和黄迅合谋,想要借此次侦破命案之机,集结军队,兵发玉山,直言在幽州有能力行刺要员的,只有死宫,要彼岸给个说法。奈何玉山地势险要,幽涧谷所处又过于隐蔽,山间气候复杂毒瘴猛兽众多,几番尝试均未成功,兵丁将领多有折损。围山第三日,花翼得国主云琅金翎传书:彼岸勿动!他不敢抗命便撤了兵,返回幽州城。
虽强攻未果,但花翼再三思忖仍心有不甘,忌惮国主君命,不再敢明目张胆针对彼岸,便借搜捕之名四下寻找各处疑似联络点的所在,或抓或杀或烧,宁可寻错也绝不放过,对于彼岸在幽州城中的布局多有影响。
花扈之死本非死宫所为,但花翼黄迅所为还是给彼岸带来不少麻烦。所以影洛接在幽州城的第一项任务便是刺杀黄迅,以慑花翼。化名鸢尾的影洛,毕竟是个只有十二岁的孩子,之前从未接触过江湖人心险恶,又稍有轻敌,夜闯驿站欲行刺杀,结果却中了黄迅的引君入瓮之计,险些被俘。重重包围之下,暗处飞来数枝弩箭,直奔黄迅站立之处而去,众人顾及主将,对影洛的围攻稍有松懈,这才让她有机会脱身。死宫弟子,若任务失败或是被俘,唯有一死。
此后影洛便再不敢自恃武功过人而轻敌,也明白了江湖险恶很多时候并非光明正大各凭本事。死宫禁令严明,影洛虽全身而退,但一击不中,便属触犯门规,罚临渊——十二个时辰立于悬绳之上,整日不得吃喝休息,身形不得晃摆移动。如稍有不慎,跌落绳索,下面便是千刃深坑,故名临渊,意为如临深渊。且死宫弟子唯这一次受罚机会,再次失手,唯有一死。
经此一事,影洛方才觉得,这些年来师父对她实在是太过宽宥,那些因她调皮犯错而受到的处罚,在临渊面前,实在是小巫见大巫。这场临渊给本就冰雪聪明的影洛上了惊心动魄的一课,她也终于明白为何之前死宫递补考核那样艰难,纵使如此选拔而来的死士,行走江湖难免有所折损,近乎疯狂的训练,不过是为了临战之时少些伤亡罢了。
影洛还需继续完成任务,这次她不再草率行事,而是乔装改扮之后,混入驿站及花府细细勘察。三日之后,影洛易容成花翼近随模样,经过层层搜查,自守卫重重的馆驿正门入,借传书之名见到黄迅。影洛于信笺之上撒了死宫特制的迷药,无色无味,待黄迅察觉不对准备暴起时,已然浑身无力,影洛迅速自发间取出一枚细如发丝的金针,以流星逐月将金针直刺黄迅哽嗓咽喉,一招毙命。黄迅倒下之时,影洛伸手将死尸扶住,轻轻放置在书桌前端坐,所有动作行云流水,衔接的恰到好处,故而并未惊动任何人,连门口侍卫都未发觉,影洛从容退出离开。待街上人仰马翻之时,影洛已经策马赶往云州领受下一个任务去了。
真正完成了这三年为限的任务,影洛才知道,死宫完全不止是江湖传闻的那般简单。她所执行的,有些是刺杀,但有些却是助人,她甚至还去大牢劫过囚。但只有刺杀留彼岸名号,其他善事则一概不留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