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和尚已经在雅间等候,全福便吩咐伙计守住院门,任何人不得入内,随后引着北堂封、蓝星两人来到了雅间。
推开房门,只见一个稚气未脱的小和尚正在椅子上候坐,见来人不是行空,北堂封没来由的神情一缓,小和尚见三人进来,起身合仕,行礼道:“阿弥陀佛,见过三位施主,请问哪位是全掌柜?”
“我是...”全福打量着小和尚说道,全福自打来到朔州不曾与寺院打过交道,实在不知一个小和尚有何事找自己。
“阿弥陀佛,小僧受人所托,转交一物给全施主。”小和尚说完便从衣袖里拿出一块叠好的白布递给全福。
北堂封微微蹙眉,这白布虽然叠的整齐,但表面却褶皱不堪,而且里面隐隐有血气外溢。
见全福接过,小和尚便行礼道:“此物已交到施主手里,小僧便告辞了。”
见小和尚要走,全福急忙劝道:“小师傅请留步,全某有一事不明。”
小和尚扭身回头道:“施主请讲。”
“小师傅辛苦,可否告知在下,此物是何人相赠?”全福抬了抬手里的白布说道。
“小僧也不认识。”小和尚摇摇头答道。
全福以为这只是小和尚的托词,继续问道:“告知相貌特征也行。”
“阿弥陀佛,那人只说,若全施主追问起此事,可向馆中北堂、蓝两位公子请教。”小和尚想了想说道。
北堂封、蓝星闻之讶然,两人也从没见过这赠物之人,何来请教一说?
见全福怔怔的看向这边,蓝星急忙指了指全福手中白布,打岔说道:“先看看这里面有什么?”
见三人打开了白布,小和尚便告退一声,推门离去。
“北顾寺青峰北山下斜树旁山石洞,速来。”翻开白布,上面歪歪扭扭几个用血写成的大字。
三人看完纷纷蹙眉,没想到这白布,竟然是一封血书,全福见两人沉默,开口问道:“此事...应该如何是好?”
北堂封摇摇头,刚才听那小和尚话中所指,这来信之人,肯定是认识他,可在这朔州城里,他认识的人,跟认识他的人应该也没有几个吧。
和尚送信?
北堂封又想到了行空,他刚开始怀疑行空,行空便派人送来这血书,这等事,是巧合?还是故弄玄虚?
“蓝星,你我先去趟青峰山。”不再多想,北堂封直接对蓝星说道。
“那我?”全福见北堂封并没有叫自己,便开口问道。
“这信件来历古怪,虽然明面上是写给你的,但传信之人又暗里点到我俩,此事,还是小心为妙,我俩先去,你暂且留在馆中,先把楚英的事处理掉。”北堂封说道。
见两人匆忙离去,全福一时滞在原地,看了一眼看拿过白布的手,摇了摇头,便快步往楚英院中走去。
北堂封、蓝星两人这次顾不得坐马车,两人一路轻功疾奔,飞快赶到了朔州城西郊外。
抬眼处,便能看到北顾寺的佛塔,北顾寺与菩静寺不同,北顾寺是依青峰山而建,在山脚下,而不是在山上,两人认清青峰山北山方位,直奔北山山涧而去,这里山涧虽不如重云山迷雾难寻,但树木阴翳,参差林立,一眼望去,仿若置身迷宫,依信上所言,山石洞位于一颗斜树旁,两人一路找来,在林子深处,终于看到一颗歪倒的老树。
“是...你!”
两人在斜树后找到了山石洞,刚进洞口,洞里便有声音惊诧道。
声音沙哑低沉,说完便急咳起来,显然是受了重伤,两人循声望去,只见洞里躺卧着一个黑衣老者,头发凌乱,衣服半开,领口内衬被撕扯了一大块,两人寻声看去,这老者竟然是禁武使铜老。
“铜老?”北堂封问道。
“咳咳...你竟认得我,那日在雅间,看来...是老...夫看走了眼...”铜老叹息一声。
“你竟然没死,这封血书可是出自你手?”北堂封看见铜老撤掉了一块的白色内衬,从袖中取出白布道。
“信既然在你们手上,全福看来已经死了?”铜老抬眼打量了一眼白布,旋即又无力的低下了头。
北堂封闻之一愣,看来这铜老是把自己当成杀人凶手了。
他忙摇头解释道:“我们与全福是好友,信也是全福给的,此来也并没有害人之心。”
铜老闻言并不相信,哂笑一声,又急咳出一滩污血。
北堂封看向蓝星,蓝星摇摇头道:“我也无能为力,他只是凭着内力雄厚比楚英能强撑一阵而已,最终结果也是一样...”
说完又恨恨道:“这或许是凶手杀人如此随意的原因,他有绝对信心认定所杀之人必死无疑。”
“楚英死了?”听到蓝星所言,铜老急声问道。
“嗯,不止楚英,关飞也死了。”北堂封说完,又从袖中拿出一张褶皱的信纸,正是昨夜楚英临死时藏于嘴中的书信。
铜老听完急咳两声,污血顺着嘴角直流。
“这是楚英临死前,还没来得及发出的信笺。”
本来就是垂死之人,又得知自己的手下全都死了,北堂封看着有些不忍,信纸拿在手中,缓声问道,“信中所言,你怀疑京中钦查司所得信报有假,你是如何推断的?你既然当时救了楚英,可认清凶手真容?”
对于北堂封所问,铜老无动于衷。急咳了两声,费力的抬起头来,看着北堂封问道:“你们到底是何人?那全福怕死不敢来,让你们来替他问这些?”
“全福并不知道这封信。”北堂封走到铜老身前,蹲坐在一旁,将信纸递了过去。
“若这信中也是你的意思,我可以替你转给四师弟。”北堂封见铜老看完信后,神情颓败,便开口说道。
“四师弟?”
铜老颓败的双目,顿时睁出烁烁精光,急忙问道:“你是?”
“在下北堂封。”北堂封也不隐瞒。
哪知,铜老听到名字后,突然凄声大笑起来,笑着笑着,嘴里咳血,方停下来,说道:“竟然是...殿下。”
北堂封眉头轻皱,没想到铜老竟称他为殿下。
他虽然是当今皇帝北堂玺唯一的亲弟弟,但从出生起就从没被封过爵位,殿下,这个称谓。曾经在皇城中更是禁忌。
蓝星也知道些皇城秘史,从刚才铜老的称呼中,也品出了一点不同寻常的味道,两眼微眯,不由自主的摸了摸下巴。
“皇兄早已除我皇籍,我已不是皇家之人,你大可不必如此称呼。”不知这铜老有何居心,北堂封冷声说道。
见北堂封语气冷淡,铜老惨然一声,摇头苦笑。笑着笑着,突然,脸色涨红,口中急涌出道道鲜血。
“这位是?”铜老摸了一把嘴角,抬眼看蓝星道。
“在下蓝星。”蓝星旋即说道。
“竟然是元门至尊亲临,老夫临死之日,何等荣幸。”铜老惨笑一声,“老夫强撑不住了,有何疑问,两位尽管问吧,只是老夫所说,烦请再转告给督使。”
北堂封点点头,问道:“你可曾见过凶手面目?”
铜老摇摇头道:“不曾。”
“这怎么可能!”蓝星再一旁急道。
铜老摇头自嘲道:“凶手伤我如此地步,可笑我连他的影子都没见到。”
“楚英为何来此,她又如何逃脱暗杀的?”北堂封继续问道。
铜老听完神情一滞,“她说找到了把武三四弄进城内的门路,可还没等细说,突然身后忽的刮起一阵风,当时我已感觉不对,便让楚英上马快跑。等我转身之时,周围却空无一人,忽然,周围起了一阵风,将我的罩身内力击的粉碎,体内紧接着便是一阵剧痛,如此诡异功法,老夫闻所未闻,一时无路可逃,情急之下,便翻身滚下了这山崖,才得以侥幸续命。”
“又是一阵风...”听完铜老所述,北堂封喃喃自语道。
“关飞、楚英也是这般死的?”铜老疑惑的看向北堂封。
“我们只找到了关飞的尸首,而楚英却是在我俩眼皮底下被杀的。”北堂封回道。
铜老大惊,疑惑道:“这世间竟然有人能在元门两位星主手下杀人,还不被发现?”
北堂封摇摇头道:“以前没有,现在却突然冒出来很多。
见铜老吃惊的看着自己,北堂封转而道:“血书你是如何让人送到珍宝会馆的?”
“是慧灵找到了我。”铜老沉吟道,“他现在的名字叫行空。”
“果然是他。”北堂封对蓝星说道。
“你们认识行空?”铜老疑惑道。
“我们与行空一起进的朔州。”北堂封回道。
“两个公子跟一个和尚...指的就是你们?”铜老失笑摇头。
“行空如何找到的这里?”北堂封问道。
“他没说,我也不可能问。”铜老摇摇头道:“如果不是他亲口所说,我也不知道慧灵便是行空,原本,我们此来朔州并非真要抓拿他,我们的任务只是找到他,跟他确定几件事而已。”
“不抓拿行空?”北堂封、蓝星对视一眼,惊讶不已。
“就只是问几件事而已?我可听说他杀了皇城天元寺住持行衍。”蓝星并不相信。
“我知无不言,全是因为殿下,老夫在殿下面前绝不会隐瞒。”铜老并没回答蓝星所问,而是眼神烁烁的看着北堂封,说道,“你们所知道的,应该都是全福说的吧?”
铜老所言,北堂封微微一愣,没有说话,只是眉头微蹙,点了点头。
“我们对外宣称要擒拿慧灵,尤其是对全福。”铜老说道。
“为何?”没想到此事会涉及到全福,蓝星抢声问道。
“行衍死后,虽然明面上的凶手是慧灵,但我们又对天元寺进行了暗中调查,发现全禄最近与天元寺来往密切。只是,没想到,他竟主动找上督使,表示要合作抓拿凶手,当得知我们要来朔州抓人时,他表示让朔州的珍宝会馆帮我们打探消息。”
“这是你们怀疑全福的理由?”蓝星道。
“督使让我们在合作的同时,也防备着珍宝会馆。”铜老说道,“而且在这洞中,我已经跟慧灵核实过案发现场,我敢确定,他不是杀害行衍的凶手,凶手另有其人,只是栽赃给了正好也在现场的慧灵而已。”
说完,铜老叹息一声,“可惜了...”
“可惜什么?”
“我让慧灵代传血书给全福,本来是让全福前来验证一件事的。”
“何事?”北堂封问道。
铜老沉声说道:“如果全福来了,杀死我,便证明他是帮凶。”
北堂封、蓝星后背发凉,忙问道:“帮凶?”
慧灵告诉我,菩静寺外一匹棕马诡异毙命,当时我已经猜测关飞肯定凶多吉少了。凶手洞悉我等行踪,与无形之中杀人,手法诡异,我怀疑有人在我们身上做了手脚,只是周身检查,却没有发现。
我又反复回想在朔州的经历,在这几日内,与我等频繁接触的只有两人,一个是伺候起居的伙计,一个便是是全福。那伙计只是偶尔负责饮食打扫,全福却经常与我们相晤。
我便与慧灵商量,以我这将死之人,先查验全福,若帮凶确是全福,我便在死前于地上留下暗记,不管有没有,他都一日后来查验,将消息帮我发往皇城。”
铜老说完,北堂封与蓝星对视一眼,看来,行空早已经知道两人身份,擅自做主引得两人前来,有意拖两人下水。
“那侍从死了。”北堂封说道。
“死了?”铜老大惊。
“被全福杀死了。”北堂封点头道。
“哈哈哈,那就八九不离十了...”铜老话没说完,口中污血狂涌。
“只是...他背后之人...还得请殿下...查清了。”铜老声音越说越小。
见到此状,北堂封单掌运气抵与铜老丹田,一掌化指在身上急点。
“不用忙活了...见到殿下,老夫...也该走了。”铜老摇了摇头。
“慧灵临走时,说请高人来救我,没想到会是...殿下...”铜老死抓住北堂封胳膊,看着北堂封,哑声道:“临死时,见到殿下,老夫虽有愧,但...无憾了。”
“有愧?”
北堂封之前从未见过铜老,心里诧异,铜老对自己何来的愧疚。
“我本名童望生,先帝...临终前御前保皇亲卫之一,殿下的皇位当年在我们手中被北堂玺窃走,罪臣...今日死在殿下面前...赎...无憾了...”
铜老说完,北堂封心中不由地一揪,眼神彷徨起来。
蓝星上前探看了一眼,叹息一声。
师兄...他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