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个歪七扭八的符号一时看不太懂,那图形一半在阴影中也无法立下断定,但从广达大师的眼神中,大乔策明白这就是他的法子。
“我与广达大师有要事商议,你们两个不得随意闯入。”大乔策的声音从房里传出,站在门外的随从还因一掌不破门而纳闷,听了这话更是云里雾里,不知所措。
还是那小沙弥走回来说道:“二位施主莫急,师叔祖不会伤害大都督的。”可仅是这句话又怎能让人安下心。
其中一名随从朝房内喊道:“大都督,您……您没事吧。”
“没事,你们在外面候着。”大乔策应了一句,这时他已坐了位子上。
广达大师满意的笑着,两条腿一分也坐了下去,只不过他仍光着膀子,看起来非常不雅。
大乔策不拘小节,或者说这时候还管什么礼节,问道:“广达大师,您这身上的纹身是?”
广达大师说道:“纹身?我可怕疼的紧,哪敢纹身!”
大乔策一愣,说道:“广达大师这身上的图形符号,几乎像是刻上去的一般。”
广达大师道:“大都督勿须有疑,我家祖上在这金陵已有七代,否则以我年轻时那般浪荡,早就被人堵在巷子里殴打至死。饶是我祖宗高明,留下的遗产也在我这代被我挥霍光了,所以我才携了祖传的秘闻录逃到了同德寺。其实我也是感激我师父的,主要是因为我在这庙里待不住。”
“秘闻录?”大乔策差点又要喊出声来说道,“怎的广达大师祖上会有秘闻录?”
广达大师笑道:“我说的秘闻录却不是冥教的秘闻录,那不过是一页纸,纸上填的便是我身上这些莫名其妙的符号。”广达大师一边指着自己身上的奇怪符号。
大乔策顺着广达大师的手指看向他身上的奇怪符号,始终看不出什么门道。
广达大师直接解答道:“这东西我也看不懂,那是在前几年,庙里来了个香客,我那时是敲木鱼的,一份无聊的差事,直把我困的要死,结果也不知怎的,他突然冲上来拽我的衣服。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我的身体,一面看一面嘴里念叨着什么,我也听不懂只觉得他念的声音比师傅平时念的心经还要烦人,正当我被烦扰的要打人,我的师兄拦住了我,把我和那位香客带到了师傅面前。”
大乔策道:“这位香客认识大师身上的符号?”
广达大师点头道:“是的,他不仅认识,还知道怎么读,他就跟饿鬼见了活生生血肉一般,疯狂的念叨我身上的符号。”广达大师说完露出了厌恶的神情续道,“现在想来还有点恶心。师傅师兄都无法阻止那名香客,他着了魔一般盯着我,眼中尽是渴望、疯痫和凶残。我看着他,就像面对一场简陋的祷咒,只有我和一个可怕的巫师,他要杀我,要我生不如死,所以他把我绑起来在我面前跳大舞,他的嘴巴不停的在动,那些奇怪符号在他嘴里变成了诡异的音律涌进我的耳朵里,在我的脑子里扎根。我本以为我要死了……”
广达大师难得的流露了一丝惊恐,即便那件事过去了很久,但重新回忆却仿佛也扎了根,挥之不去。
“他停了,最后一个字念完就死了。”广达大师淡淡的说道。
大乔策的心本来提得高高的,却在广达大师的最后一句话后跌落了下去。
“死……死了?”
广达大师点了点头说道:“死了。师傅闭门两天跟我说他只能猜测我身上的符号是西南的巫蛊之术,具体是什么他也不知道。”
“等一等。”大乔策问道,“大师不是说那符号原本在一张纸上?”
广达大师道:“对,秘闻录的纸上,我祖上有缘得之,却不懂也不敢用他,因此一直存着流传至今。这种没用的东西我本不在意,刚来寺里的晚上拿出来看就两眼就睡着了,再醒来时那张纸盖在我肚子上,只不过纸上的符号都到了我身上。”
“什么?”竟是如此的匪夷所思,大乔策又问道,“大师身上的图是?”
“这个?”广达大师低头看了一眼身上的图案笑道,“这是我无聊画的。”
大乔策一怔说道:“无聊?画的?”
广达大师道:“身上纹着奇奇怪怪的符号多难看,我就补了一些图形在上面。我在寺里的头几年实在无聊,逃又逃不走,便申请了个挑菜的活干。每天辰时起,去城郊的菜园子帮那些佃农挑水浇菜,再把收成挑回寺里。师傅说这也是一种功德,全是胡话,寺里僧侣每日吃食都指着那菜园子,当然是功德一件。”
“初时,我还能坚持,后几个月便觉得无聊了,若不是佃农家的女儿好看,我才不要每日早起去干活。我这人懒,以前可从不干粗活,再有半年多,我也就当个习惯,总比待在寺里听一窝子和尚嗡嗡叫的好。后来日子更长些,我就把寺里到城郊的路都记熟了,闭上眼睛我都能走到那里去。干活时偷偷懒,找了个小溪,摸了师傅的永记墨就在身上画起来。想来我是一个画画的能手,一次就搞定。比东街摆摊卖字画的画的都好。”广达大师挺起胸膛,向大乔策炫耀他腹部的图形。
大乔策却是在广达大师的一堆废话中听出了一些端倪:“那么这幅……这图是?”
广达抬起头说道:“是呀,画的就是金陵城。”
大乔策低头猛瞧,这灯火真的太暗,他竟第一眼没看出来。广达大师肚子上的图形确如他日日研究的金陵地图,只不过是以同德寺为中心。地图中的每一条街,每一个巷子,都是从肚脐眼出发,往胸口的菜园子延伸。只是在菜园子朝北三个指腹处蓦然出现了一个墨点,却不知道是不小心沾上的,还是广达大师刻意点上的。
广达大师接着道:“我画完后又无聊了,佃农的女儿也嫁给了城北贾富商做妾。我好几日都没心思去干活,师傅却不肯让我休息。有一日我趁着无人,又逃了,就从那条小溪跑,一直跑了又大半个时辰,我才发现我一直在林子里绕圈圈。我累个半死,结果还是在师傅的掌控里。心灰意懒的我找个块大石头坐着休息,结果却让我发现了一个大秘密。”
大乔策完全被广达大师的叙述吸引,问道:“什么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