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马蹄急响,路的尽头风尘高扬。远远便看见一名身披铁甲的高大汉子,他的身后银甲覆身的黄骠马上,端坐着的是同样勇猛的士兵。他们气势汹汹,仿佛凶神降临。
马拨和马担有些慌乱,他们分明记得那身披铁甲的高大汉子是什么人?
上个月他们去赵国进贡时,正遇上赵无恤在练兵,当时的骑兵营首领霍将军给他们留下了恐怖的印象。要说这人究竟有什么厉害之处,可能便是他身上的那股杀气。就好像在他的眼里,任何人的生死只决定于他的心情。就连赵无恤也一样。
所以赵无恤对这位霍将军很是头疼,但又极倚重他,所以霍将军再怎么无理,赵无恤也不会责罚他。
马家兄弟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霍将军才好。
“马拨马担。”霍将军声音低沉,“赵将军有令,让你们暂代甘州牧之职。”
马家兄弟听后反而没有显露出多少喜悦之情,唯唯诺诺的应道:“承赵将军信任,吾等必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霍将军打马上前,马家庄的人都自觉的让开了道路。
“殷商良。”这是殷老老爷的名字,霍将军竟然直呼殷老老爷的名字。
殷老老爷没有回头,在成武的搀扶下继续往殷宅里。殷正最是胆小的,霍将军都直呼他爷爷的名讳了,他也不敢出头喝斥。扭头便抢在殷老老爷的前头进了殷宅。
马家庄的人嗤之以鼻,都为殷老老爷感到不值。他们虽然为马家兄弟干活,但都敬佩殷老老爷的人品,对他为甘州做的贡献由衷的感谢。只不过感激归感激,财富他们还是要的。
“殷商良,赵将军让我来请你去赵国。”霍将军直接了当的说了。
殷老老爷咳嗽了两声,依旧缓步前进。
这时,一个士兵翻身下马,大踏步走上去欲拉住殷老老爷。
“我们会走。”成武稚嫩的声音响起,“我们会跟你们走的,我们收拾好东西就跟你们走。”
“不需要了。”霍将军道,“赵将军会照顾你们的衣食住行,现在就走吧。”那士兵得了命令,快步走了上来。
不过,他再快也快不过鱼长卿。
“什么人。”士兵大喝一声,想要拔出腰间长刀,却被鱼长卿一手按住刀柄,怎么也拔不出来。
士兵气极,出拳向鱼长卿身上打去。鱼长卿不躲不避,挨了士兵一拳。可士兵只觉得自己的拳头打到了一团棉花上,软绵绵的根本无处着手。
鱼长卿吸腹吐露,已把士兵的拳劲卸去,他无意伤人,只是用了巧妙的法子把那士兵推了开。对着霍将军拱手道:“在下花港鱼桥鱼长卿,霍将军可否给个面子放过殷老老爷?”
霍将军冷目相视,说道:“军令如山。”
鱼长卿笑道:“不如这样,我与赵将军也有数面之缘,我想赵将军会看几分薄面让我带走殷老老爷。”
霍将军用他那毫无波澜的语气说道:“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
鱼长卿的笑容变得僵硬了,他也遇到过几位自高自大,目中无人的将军,却从没碰见过像霍将军这般不讲理的。
霍将军虽然只讲了两句话,意思却是简单明白,谁的面子他都不卖。
“将军此来,应该还有一件重要的事吧。”鱼长卿毫不示弱的回看霍将军,微笑着说道。
霍将军微眯眼道:“我听过你,你在洛邑很有名,这里是西陲,你最好少说点话。”
鱼长卿道:“霍将军说话真是风趣,在下并非你手底下的兵,如何一句话也说不得?”
霍将军的嘴角抽动了一下,显是在隐忍怒气,说道:“你若是想玩,待会本将军陪你玩,现在不要妨碍本将军做事。”他瞥了一眼身边的士兵。
他们齐刷刷的拔出兵器来,整齐划一,干净利落,显然训练有度。
马家庄的人看后,脸色都变了变,不约而同的都望向马家兄弟。
马拨和马担可伤了脑筋,这时候他们也不敢站出来,惹恼了霍将军,他们也吃不了兜着走。可是接下来就由他们俩掌握甘州城了,这个时候在赵国人手下失了风头,那以后谁会服从他们俩。
鱼长卿道:“霍将军这是什么意思?”
霍将军不耐烦挥了挥手掌,他身后一阵马嘶,士兵纵马而上,竟是全部出动,声势浩大的向鱼长卿冲去。
鱼长卿见了也是一惊,心中暗骂不已,手里的临渊剑出鞘了几寸,复又收了回去。一个后退步,已然跨回到殷宅里。
殷老老爷早已在成武的搀扶下进入了殷宅。
鱼长卿抬腿一勾,两扇门猛得关上了。但只一瞬,那脆弱的木门便被冲破,两匹快马先到,跃过台阶冲了进来。随后跟着一纵马匹鱼贯而入。
鱼长卿不禁有点佩服霍将军的带兵能力。这些士兵不仅马术高超,而且训练有素,先头冲进来的两名压住阵脚,后面冲进来的兄弟立刻向两边分散,摆好锥形阵型一齐向鱼长卿冲去。
幸好殷宅后院有水池一潭,两边植了花树,立了山石,并非是毫无阻碍的平地,骑兵阵型一时也无法发动进攻。
鱼长卿带着殷老老爷等人躲在水池上的亭台里,眼睁睁的看着马匹践踏草坪,从两边墙根围将过来。
不知道是谁发了一个命令,骑兵们摘下背上强弓,搭上羽箭拉动弓弦,齐刷刷的对准亭台。
“殷老老爷。”一名士兵高声道,“您还是跟我们走吧。”
鱼长卿对殷老老爷道:“您不能去赵无恤那里。”
殷老老爷镇定自若的看着对准他的弓箭,说道:“我知道去了他那里,一定是有去无回,可如今这形势你也控制不了吧。”
鱼长卿的瞳孔微微放大说道:“难不成您是故意的?为什么呢?晚辈能保证您在洛邑……”
殷老老爷打断鱼长卿道:“我不是不相信你,我只是不想生活在牢笼之中。”他说着看向殷正道,“殷家人再没什么出息也不能苟活于世,必须要有立身之本。”
鱼长卿觉得殷老老爷的想法太过大胆,他竟想靠己之力在赵无恤那边站住脚跟,如果他还是三四十岁正当年的年纪或有可能,可现在他……他有什么能让赵无恤留着他的理由呢?
“鱼少侠。”殷老老爷道,“老夫最后托付你一件事。”
“殷老老爷请说。”鱼长卿已知无法劝说殷老老爷了。
“成武还小,不能冒险,你能带他走吗?”殷老老爷的目光殷切令人不能不答应。
对鱼长卿来说,只带走成武应该也算是完成任务了,可是他还是心有不甘的点了点头。
“成武。”殷老老爷抚摸着成武的头说道,“你跟鱼哥哥一起去洛邑玩,过段时间,老老爷就会去接你。”
成武虽是个小孩,但已知道不少事,他的眼中湿润,哭声道:“老老爷,您一定要来找成武。”
殷老老爷笑着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