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晓琴这几天心情一直很郁闷,紫绡挥断泪阑干,窗下秦筝独自弹。三月梨花风又雨,小楼燕子怯春寒。淡淡的春怨在她心底积聚弥漫,做什么事情都提不起精神来。
祁奎元从南昌回来以后,给她打了个电话就再无音讯。她不好说什么,她与祁奎元之间没有任何约定,他什么时候到她的小家,或什么时候去什么地方幽会,都是他定时间安排地点,她按计行事,遵命而行。说的俗一点叫做召之即来,挥之即去,这点她早已习惯成自然了。只是最近她觉得祁奎元对她的态度有些令人难以捉摸,两次约定的相聚他又因故推掉了,这在过去是没有过的。虽然她并非十分渴望与他相见,但得知幽会取消时,她又有一种受到冷落的失望与惆怅。
三年前那个炎热的下午,她应祁奎元之邀,抱着用青春睹明的决绝,忐忑地跨进了外宾招待所的小院,经过一处鲜花绽放的小花园,穿过拱形的爬滿绿色藤蔓开着白色小花的长廊,踏上铺着红地毯的楼梯,走过空无人迹的廊道,到了三0六房门口,她屏住呼吸,稳稳神,大大方方地叩响了房门。
一个来至大山深处的女学生,既无显赫的家庭背景,可以依傍的关系,也没有大把的金钱,只有丰满性感的身子。既然要留校,既然跨进了这间房门,既然他要求报答,那就用身体报答吧!面对祁奎元的亲热举止她没有躲闪拒绝,她羞涩地笑笑垂下了眼睑。
“人生一世韶光短,转眼之间春花谢。”追求美好的生活,用青春赌明天有什么可以指责的呢?哲人不是早就说过,一个人得到什么,必然失去什么吗?有失有得,有得有失,失与得是相对的。现在已经不是视贞操为美德的旧时代了,两情相悦也好,生理需要也罢,由爱而性也好,由性而爱也罢……这些都是男女双方的私情私欲私事,社会对此已经少了苛求与责难,多了理解与宽容。
用自已的青春身体换取大好前程,一辈子的幸福,为什么不可以?吴晓琴找到了去祁奎元那儿的理由,心情也就坦然了许多,她毅然决然地离开学生宿舍来到了外宾招待所。
吴晓琴就这样在同学们羡慕的眼神和祝福声中如愿留在了学校,先在管弦系做政治辅导员,后在祁奎元的关照下到了招办当了副科长。
三年来祁奎元成了她生活的一部分,尽管不是朝夕相处,相濡以沫,情投意合,可是他是她唯一的男人,是她的情人也是她精神的一个支撑点。她从不干涉他的工作、行踪、社会交往,更不会主动问他的家事,他们相敬如宾井水不犯河水,虽然谈不上很深厚的情感但也算亲亲爱爱。过去祁奎元出差归来都会来看看她,和她聊聊旅行见闻,给她带个小礼物,然后亲热一番。她倒不在乎得到什么,留校以后,她一面工作一面辅导七、八名学生,收入丰厚,早就被中产了,可物以寄情,那是他的一片心意呀!可是这一次他从南昌归来却没有急着约见她,她觉得这中间一定有什么蹊跷。她想弄明白又不想弄明白,心里疙疙瘩瘩的很不自在。
她对祁奎元本没有婚姻的期盼,不存白头偕老的奢求。她对他先是感激,继而有些喜欢,现在多多少少有些情感的寄托与依赖。他是她人生旅程中的“贵人”,也是一个临时伴侣,他什么时候下车离去,或什么时候改变行程,她不得而知,她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或什么时侯大胆地跳车逃去。真是想不清道不明,剪不断理还乱哪。
她很想有个温馨安稳的小家,有一位爱她疼她呵护她,可以倚靠信赖终身厮守的爱人,生儿育女,过平凡的小日子。她羡慕那些成双成对卿卿我我亲亲爱爱甜甜蜜蜜甚至吵吵闹闹打打骂骂的小夫妻,可自己呢?却像鹤鸣湖里的浮萍在那里任风吹任风摇,哪里才是自己情感的港湾与归宿?
开完招生动员会,吴晓琴收拾完会场,回办公室办了点事便回到清冷如月的小屋,她的心被寂寞与孤苦紧紧缠绕着。
她无心下厨做饭,泡了碗方便面草草吃了几口就放下了。打开电视不是乏味的新闻就是才子佳人,男追女跑,爱得死去活来的爱情故事。她气恼地关了电视机,呆呆地发了一会愣,然后冲了澡换上睡衣,坐到了钢琴前,打开琴盖自弹自唱起来。
情切切意惶惶
泪眼盼春光
人相对心隔墙
无言话衷肠
花零落啊月西沉啊
心破碎暗生伤
孤独痛苦徘徊彷徨
是谁种下这祸殃
借音乐消愁,排解烦恼是吴晓琴这些年来自我调节情绪的常用方法。唱完这首忧伤的曲子,她郁闷的心情似乎得到了一定的舒缓。她昂起头又弹奏起肖邦的《小夜曲》,清纯的音符顿时从她的指尖流泻出来,就像她家乡的小溪,撒着欢儿地潺潺流淌,鱼儿欢快地逆水而行,微风送来阵阵芬芳,蝴蝶在田野间追逐嬉戏,黄莺在绿树枝头呢喃絮语……优美的旋律在小屋内回荡。
就在吴晓琴弹完这首曲子的时候,她的手机响了起来。“谁呢?也许是祁奎元?”她心里猜度着拿起了电话,显示屏上却是一串陌生的号码。她带着疑惑摁下接听键,话机里传来一名青年男子清亮的声音。
“你好,吴老师。”
社会上对在学校工作的人,不管是教师、管理人员、教辅人员甚或开车的做饭的扫地的都习惯称老师,就如工厂见谁都喊师傅,医院见到穿白大褂都称医生大夫一样。
“对,我是吴晓琴,你是,哪位?”
“我是省建行的朱麟,在徐曼丽的婚礼上我们见过面。”
“哦,你好,你好。”
“吴老师,最近,忙吗?”
“要招生了嘛,事情挺多。”
“明晚有空吗?我想请你吃个便饭。”
“你,请我,吃饭?”
“是啊,我们,聚聚嘛!”
吴晓琴与他只有一面之交,她觉得接受一名近乎陌生男人的邀请有些不妥。她正“嗯嗯”的犹豫着,对方的声音又传了来。
“赏个光吧!如果你没有特殊的安排就这样定了好吗?地点我一会儿发在你手机上。”
正在吴晓琴踌躇犹疑的时候,对方却挂断了电话,她摇摇头禁不住笑了。
吴晓琴是在不久前参加她的同学徐曼丽的婚礼上认识朱麟的。婚礼是在会展中心华丽的大宴会厅举行的。为了给婚礼增添热闹与喜庆的气氛,她应邀在婚礼上唱了两首欢快的歌曲,一首喜庆热闹的《好日子》,一首情深意长的《爱的祝福》。虽然吴晓琴毕业以后没当成音乐老师,未实现当一名歌者的梦想,可这几年她仍然没放弃练声和歌唱。毕竟是科班出身,经过严格的训练,这些年又未荒废。她甜美的歌声,俊俏靓丽的模样,声情并茂的演唱深深地打动了出席婚礼的嘉宾,这其中就有朱麟。
朱麟那桌是新郎的同事,大家听完吴晓琴的演唱便议论起来。
“这女娃儿,漂亮秀气哟。”
“不愧是学音乐的,唱的就是不一样,吐字清、节奏准、韵味足、嗓子甜、动作俊,楚楚动人,令人陶醉啊!”
“艺术大学美女如云,怎么样,有本事泡一个。”
“可惜,我没有音乐细胞。”
“细胞多少没关系,关键是要有艳福。”
“艳福不艳福没关系,关键看你有没有钞票和胆量,泡美妞胆子小银子少,行不通的哟!”
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着打趣着,这时有人提议作为新郎一方的嘉宾是不是该给新娘的嘉宾敬杯酒哇。年轻人本来就爱扎堆凑热闹,一人提议众人赞和。于是十来位西装革履的俊男们举着酒杯鱼贯来到艺大靓女们这一桌。
“我们是省建行的,都是新郎官的好朋友铁哥们。刚才我们听了吴老师唱的歌,真是一种美的享受,我们特意过来敬吴老师和艺大美女们一杯。”朱麟站在吴晓琴身边代表大家致祝酒辞。
吴晓琴这桌的佳丽们都站了起来,矜持地微笑着举着酒杯和这些帅哥们碰了杯。
“您的歌声为婚礼增色添彩,我敬您。”朱麟在与吴晓琴碰杯时又恭维道。
“过奖了,过奖了。”吴晓琴被说红了脸,忙谦逊地说。
“我叫朱麟,新郎的大学同学,现在的同事。”朱麟说着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张精美的名片恭敬地递了过去。
“幸会,幸会。”吴晓琴含笑接过名片。
吴晓琴参加完婚礼夜里回家清理坤包时发现了朱麟给她的名片,那个有着方方正正脸庞,浓眉大眼,阳刚英俊,充满朝气的年轻人的形象,还有他那清纯的微笑又一次浮现在她的眼前。不过她怎么也没料到,与自己只有一面之缘的朱麟竟会约她共进晚餐,而她竟鬼使神差的未予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