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泽端详着这两个兽人的脸庞。该是二十出头的样子。比自己大一些。呆滞的眼神注视着前方。身躯靠在铁椅上,却像是感受不到寒冷一般。
只有一呼一吸带来的微小幅度证明他们还保有着虫子一般无思考的生命。就是挥拳到他们的眼前停下,眼皮也不会有半分眨动。虞泽觉得很可怜。竟然以这种姿态被强迫活着。“你说,他们会有家人吗?还是说和我一样的量产人。”
“你救不了他们。虞泽。我说的清楚些。他们已经成为山羊伥毫无尊严的工具了,你不将他们报废掉。
他们就只会在山羊伥的操纵下继续着战斗直到损坏到没法行动的那天。至于考虑家属的情感,那更是不必将他们带回去。
能到山羊伥的手上,那也不可能是什么有余力多照顾一个植物人而不痛苦的家庭。说不准,他们还是主动把人卖给山羊伥的。”
虞泽从莫思宁的话语中听出平淡的麻木感。‘她毕竟是见过很多了。’
虞泽知道莫思宁的意见才是最有利于自身的。但有个问题他还是想问的。“普兰也没有拯救这些人的方法吗?”第三时代的超级大国要是也没有方法,他可是会觉得失望的。
莫思宁蝶看了眼虞泽,声线变得更加无情感,就像是冰冷的金属。
“有的。去除完回路的他人异能后找专家清除脑部淤血,用生物仓培育神经细胞和蛋白再植入,重建脑内连接就可以恢复。黄冠冕戒指中就有这样的知识和技术。
或者你要是能给我三个城的异能量和一立方分米的光尤金属。我就能强开权限,把他们转化成依附回路的半异能量体。当然,如果不要求恢复原本。只想着满足家属的心情的话,还可以给他们做个克隆人,从海马体内掏出些大差不差的记忆送进去。”
虞泽听出了莫思宁蝶对后两种方法,尤其是最后一种方法的厌恶。“你为什么生气呢?你不觉得家属们能再见到自己的亲人是件好事吗?”
“你知道克隆人是什么吗?虞泽。”莫思宁蝶问道。
“不清楚。”虞泽摇头。
莫思宁对虞泽匮乏的知识量感到有些为难。“那你就简单将克隆人理解为是从你的身体上取一部分,再培育出的一个和你外形一样的人吧。如果给他了你的记忆,你觉得那个和你外形一样的人会是你自己吗?”
“不是吧。”虞泽下意识的反驳道。但他忍不住又捂住下巴细想。‘等下,自己除了外形和记忆还剩下什么能证明自己是自己的呢?’
“那确实不是你。虞泽,人死了就是死了。即使往克隆人的脑内灌输再多你的记忆,那也不过是个被虚假记忆操纵的可怜赝品罢了。因为人脑中的神经突触连接是非常的复杂的。可能你和你的克隆人都认为彼此是自己。
但事实上,他明明从未经历过,却被灌输的记忆引导着自己应该如义务般去爱着别人的家人,如义务般为别人的家人奉献。去用身体安慰着别人的配偶。毫无自己的人生,且不被允许从固定的角色中脱离。这可以说是究极的工具人啊。
如果说每个人死了,都用克隆人代替原先的家属。那最后也只会是如固定程序般的一直延续千百年下去的同一个家庭啊。”
虞泽本能的对莫思宁的话语感到恐惧。他果断阻止了自己继续细想下去。对莫思宁说道:“这里好冷啊,我们出去吧。”
“也是。”门外的银色液态金属攀附到墙面上,如手般生出分叉,把门给扭开了。
银色金属膜的掩护下,虞泽径直走到山羊伥的临时办公室,路上没有遇到任何阻拦。
山羊伥和四位黑西装兽人已经走了。虞泽踩着柔软的地摊在房间内转悠,他在桌子上看到了自己的简笔画和手写的资料。没有自己获得身份识别码和成为异能猎人这两件事。
上面的资料还停留在自己被赶出教养院的阶段。说自己被教养院的员工针对,至今都没有拿到识别码。如果是豪可深他们泄露情报的话,那应该是会提一嘴自己准备去异能警卫局拿身份识别码一事的。
上面还写了自己知道狂兽药剂会让人短寿一事。
是兔无眠那家伙吧,虽然不知道是山羊伥是怎么找到她的。
虞泽啧了一声。也不算奇怪。那家伙一直很胆小,估计吓一吓就招了。人估计也是凶多吉少吧。
他转悠累了,就躺在洁白的羊皮椅子上,把脚搭在桌子上。心情有些不好,兔无眠她在教养院过的不算好。他也觉得她很可怜。
半兽化的兔子兽人。从他们刚见面时,他就知道兔无眠有胃病,且经常会吐血,教养院当然不会给她治病。平时就是把打工的钱去换些软和的食物和胃药。人也因为没吃多少东西也不能去锻炼而显得面色发黄且身材瘦小。
之前和教养院员工斗争时算是拖后腿的。不过其实除了豪可深外,其他人都是拖后腿的。但是是个认真且细心的人,能记得很多自己都忘掉的细节,像是每个教养院员工的喜好。
之前永若曾提议要办大家一起的生日宴的时候,她也帮了自己给贾可帕.乐丽尔挑了礼物。
人很文静,但跟她讲话时她都是笑着的听的很认真。自己也觉得很开心,就像见到了在草地上开放的小野花。
十二岁前,五个人都是一起玩的。但是年岁大了后,彼此的爱好就就更加不同。而且经常能听到有人说兔无眠的闲话。明明是从没有发生的事情,他们四人明明和兔无眠只是单纯的朋友关系。却总是会听到和她同班的学生在叽叽喳喳编出些是非和其他人压抑住的笑声。
自己越是去阻止,去告诉别人他一点都没有把兔无眠当恋爱对象来看待,去证明自己和兔无眠间是清白的。
那些流言蜚语就越发的壮大,黑乎乎想要的遮天蔽日。他意识到那些输给他的人仇恨着自己,但他们不敢直接和他较量。就把矛头对准了兔无眠。
虽然之后他和豪可深想了个法子,让那些爱嚼舌根的人闭嘴了。但兔无眠的身边也再没有一个同性朋友。
他不知道兔无眠的心情是怎样的。但应该是还可以的吧。毕竟之后跟她聊天的时候,她还是一副笑着的很开心的样子。而且,会在背后传那种闲话的压根不能算是朋友吧。只是,看着在黑夜中一个人走往宿舍的兔无眠,虞泽觉得她讨厌自己也不奇怪。
虞泽在白羊皮软沙发椅的拥抱中闭上眼。
人的死是正常的事情。在这六号边缘区,大家都是稀里糊涂的杀了谁,又莫名其妙的被谁杀死。虞泽也接受这种规则。正如他会杀死野兔来饱腹一般,他认为自己被其他异能兽杀了用以饱腹也是正常的。
自然,想杀他的人被他反杀他也难有愧疚。只是,他着实是厌恶不必要的痛苦。
希望山羊伥能问完情报就让兔无眠轻松的走,那样他就会干脆的咬烂那只老羊的脖颈,去沐浴堕落的黑山羊血。
狼的竖瞳在白羊皮的包围中睁开。
火焰,去呼唤蓝色的火焰。红酒瓶碎裂,蜿蜒的从桌上流下,滴湿了波西米亚地毯上繁复的地摊。相片上的每一张脸被虞泽用黑色记号笔画了一个大叉。
他在照片上提笔写道:“我来杀你了。山羊伥。”笔走龙蛇,俊秀飒爽的字迹如封印般印在了照片山羊伥的身上。
虞泽走到冷藏室,异能量流经胸前的灯塔。指引模式开启。蓝色的火焰燃烧了全身。虞泽对着铁椅上的兽人举起手。
蓝到发白的光束在掌心中会聚。就连虫蚁都能明白不避开就只有死路一条。但被切除了脑功能区的两个兽人只是呆滞的睁着眼。对光束没有任何反应。
“不见。”光束轰出,将兽人的形体连同藏于回路内的黑色异能都一并抹消。
‘啊哦。’莫思宁蝶感觉自己又被异能之海给吞了回去。自己对于这世界又不过是虚妄的不存在者了。莫思宁蝶想嘲蔑的一笑,但自己不过是蝴蝶,哪能做出嘲蔑的表情呢。
只是在虞泽眼中打出了一个黑色的笑容表情。
虞泽解除指引模式,迷惑的看向莫思宁蝶。
莫思宁蝶语带笑意,“赶紧跑路吧。那个山羊伥体内的异能量可有二十五区份以上。”
“混账!!”前往教养院的山羊伥感知到自己精心挑选的两具傀儡被彻底破坏了,气的老血翻涌。他将拐杖往地上重重一摔。再上数脚踏断。
四位黑西装兽人在后方惊恐的看着怒火冲天的山羊伥。
他的精傀儡,山羊伥一口老牙都要被咬断。可都是他在这十二边缘区去四处奔波,好不容易收罗到的常识系异能者们。天知道他为此付出了多少心血。
“果真是一群没半点感激之心的废物。我看也没必要留到以后了,全都变为我的力量吧!”山羊伥阴狠的声音让黑西装兽人们止不住的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