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死，也足矣
“前面就是思落峰了。”马车内，雨弄掀开车帘，向外张望了片刻，回过头来对着早已醒过来的柳络缨说道，紫眸里盛满了担忧。柳络缨看了他一眼，轻点了下头，随即闭眸不语。雨弄的意思她当然明白，他们这一路都相安无事，可是这思落峰是前往思阳城的必经要塞，其险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的。掉虎离山之计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慕玄迟早会察觉到不对，倘若要问在哪里才能将他们一网打尽，也就只有这思落峰了。
“过这思落峰的时候，将车架快些！”直到再次听到雨弄的声音，柳络缨才又睁开眼睛，便看见雨弄对车夫交待完。
“咳咳……”轻咳声再次传来时，雨弄不容柳络缨拒绝的抓起她的手腕便号起脉来，只见他好看的眉毛渐渐皱起，紫眸中溢满责怪与心疼，“金针就快压制不住血蛊了！”
“你还好吗？”担忧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柳络缨抬起头来，刚好望进霜离深不见底的褐眸中，里面满满的全是柔情。脑海里突然浮现出初见他时那眸中的冰冷，意识到他的柔情只为她而有，她心中一暖，原本打算说出口的那句“我不好”被她生生咽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还能坚持几日！”随后抽出被雨弄握着的手，将头转向车窗外，不再看两人。
车窗外萧瑟的风，卷起落叶在空中画出寂寞的弧度，凄凉官道旁的树，随着马车的行进一直在倒退，路越来越难行，车速却越来越快，柳络缨不得不选择靠在霜离身上，以减轻震动带来的痛楚，秀丽的眉，连带着身旁两人的心，纠缠在一起。
夕阳的余辉不舍的隐去最后一丝光亮，没有繁星，没有皓月的夜，显得格外诡异，寂静。思落峰的山道比想象中的还要难走，就在柳络缨快要忍不住颠簸的时，一道尖锐的响声，伴随着一声惨叫，打破了宁静，随即马车便失去控制乱窜了起来，不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霜离和雨弄同时蹿出马车，不多时，马便恢复了安宁。霜离一手紧勒缰绳，一手却已经抚上了腰间的寒玉箫，身子微倾，青衫在空中翻飞。雨弄就站在他的身边，紫眸冷冷的扫向四周，最后与慕玄同样冰冷的银眸对上，刹时电光火石相撞，下一秒，慕玄嘴角勾起一抹笑容，似嘲弄，似赞赏。只见他轻启薄唇，道：“差点就被你们骗了呢！真不错！慕容……哦不！柳络缨呢？”
“她身子不适，不方便见你，慕大楼主有何事？不妨告诉在下，在下可以代为转告。”霜离亦是微微一笑，却让慕玄微微一愣，片刻，他才又道：“算了！明人不说暗话，交出柳络缨，兴许我还能放你们一条生路。”
“这个条件是很诱人。”雨弄紫眸弯成了一个月牙，嘴角邪邪的上翘着，手中折扇在修长的指间画了一个圈，语带笑意接着道，“无奈我们都不是贪生怕死的鼠辈，不如，你逃吧？”
“希望等会儿，你还能这样跟我说话！”慕玄嘴角依旧带笑，可那双银眸中却满是寒意，就连他胯下的黑马都像是感觉到了主人的愤怒，不安的踏着前蹄。剑拔弩张之间，霜离却转过头来，震惊的看着雨弄，就在刚才，雨弄却让他带着柳络缨先走！此刻看着他没有一丝玩笑之色的脸，他明白他是认真的！可是若是真的留下他一人，恐怕也是九死一生罢了。
“不可能！”霜离剑眉紧皱，语气不容拒绝。雨弄沉默了半晌，霜离本已做好了应对他下一句劝说饿准备，谁料他却道：“好啊！那你就和师妹陪着我一起死！”说着，还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颇有股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的意味，“你想让我们三个都死在这里吗？要不是因为络缨喜欢的人是你，我才不会让你带她走……”说着，雨弄紫眸中溢满了黯然，语气也稍稍缓和了些。抬眸看着越来越小的包围圈，雨弄无奈一笑，忧郁一扫而光，又恢复了从前的邪魅不羁，“难道你不相信我吗？我又不是孤军奋战，我是谁？五毒公子！我那些毒物可不是摆设，我有九成的把握脱身，可是你呢？”
“我……”霜离一愣，的确！他没有把握全身而退。犹豫了半晌，他终归点了点头，看着雨弄，褐眸中满是感激。雨弄浅笑，绝色的容颜上是落寞，是诀别！只是这一切，霜离都没有看见。其实他一成脱身的把握都没有！别说有深不可测的慕玄在，就连千羽楼明处暗处有多少人他都不知道，单凭他和落英阁暗处的百余人，想要脱身，比登天还难！至于他所谓的那些毒物，哼！雨弄嘲讽一笑，只怕他还没有将它们召唤出来，他就已经送命了！
“到时候我拖住慕玄，你抓紧时间杀出重围！络缨就交给你了，你一定要保护好她，否则……我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语罢，他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原地，与夜色，互相厮杀的人群，融为一体。霜离却愣在了原地，被雨弄离开带来的风掀起的衣摆还在夜空中纠缠，他愣愣的看着那抹紫色，他刚才的话依旧回荡在耳际，“老天为什么要让我们两人同时遇见她呢？我恨你！更恨我自己……”
夜色浓重，霜离带着柳络缨趁乱策马而去，不一会儿便没了影。看着他们远去，雨弄收起折扇，回过头来看向恼怒之色溢于言表的慕玄，得意的笑了。慕玄只冷冷的看向他，向身后的一人招了招手，那人心领神会的带着一多半人向霜离离去的方向追去，雨弄却也没有阻拦，她现在只需要拖住慕玄就好，其他人霜离足以应付，更何况，留下的人越少，对他的威胁也就越来越小，他又何必阻拦呢？这样想着，可他嘴上却说着：“怎么？就留下这么点人？”
“哼！”慕玄闻言，冷冷一笑，修长的手指卷起一小束银发把玩，银眸中满是对雨弄的轻视，“还有我不是吗？我本以为五毒公子是聪明人，没想到却也不过如此！我有的是办法追上他们，你以为让他们先走就可以逃过我的手掌心？哼！愚昧！你留下不过是多搭上一条性命罢了！”
“那就等你先杀了我再说！”雨弄紫眸突然一冷，不复刚才的邪魅，此刻语气中涌动的全是愤怒，慕玄的嘲讽严重的打击了他的自尊心！将他的愤怒看在眼里，慕玄的笑意更深。不愿再废话，他却向后退了一步，朝身边的人使了个眼色，他们立刻将雨弄团团包围住，下一秒便一起冲向他……
夜色依旧浓重，思落峰的山道上却传出此起彼伏的惨叫。时间一分一秒流逝，雨弄体力渐渐不支，他们并非单纯的一起上。车轮战已经让他吃不消了，他只知道自己杀了很多人，可还有更多的人他没有杀，紫衫上染满了鲜血，有别人的，也有他自己的！
“雨阁主！你走吧！”最靠近雨弄的红衫蒙面男子，边向雨弄喊边靠向他，随后剩下的不足五十的人也都纷纷靠向他，最后形成一个圈，将雨弄围在中央，想要护他周全。雨弄一愣，紫眸渐渐涌上暖意，原本杀人如麻的冰冷也渐渐退去。人生得此兄弟，纵然现在就死，也足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