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床车的轱辘子“隆隆”向前急速滚动着,一个身穿便服,俊美非凡的男子与医生护士们一起,把着推床车,跟着推床的脚步有些踉跄,额间汗水直冒,紧拧的剑眉从未舒展开过。
推床上的女人,一身白衣染得血红,秀美苍白的脸上大汗淋漓,紧闭着双眼,可睫毛却微微颤抖着,嘴中呓语连篇,似乎已经进入意识昏迷状态,可握着那个男人的手却从没有松开过。
“不要走...去哪...你去哪...”夏兮若已经糊话连篇了,却还紧紧拉着独孤的手。
他弯下腰,弓着背小跑紧随着推床,在她耳边柔声安慰着,“我在,我没走,哪也不去...若若会没事的...若若会没事的...”
他话语未完,就被护士拉住了。
“先生!请你止步!”
床车被直直送入了手术室,而他被挡在了门外,被挡在了那三个发红的“手术中”的字样的前头。
他神情恍惚地看着那扇紧闭的大门,双臂无力地垂着,鲜血延着他的手臂满满下延,滴落到白色的瓷砖之上。周围已经开始骚动的讨论声,他似乎一点儿都听不见,只是敛着眉,泪眼朦胧地看着手术室大门。
手术室侧面的电梯门打开,电梯里的三人一路小跑到了独孤的面前,林烈、唐青、顾嫣然。
四人站在手术室门口,没有一人说话,大家的呼吸声都不约而同地放浅,一时间,空气似乎都凝滞住了,时间的流逝感也变得沉重而缓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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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术室内,她陷入深度昏迷......
她恍惚看见一名男子,一袭白蓝罗衣袍,衣服外沙为百年冰蓝丝织置,里层的白色绫罗段在阳光下透着雪似的莹白,绣着雅致木兰花纹的湖绿滚边和他头上简单霜洁的白玉发簪交相辉映。腰系玉带,手持象牙折扇。而脸上,却已被冰冷残酷的银装面具掩盖地死死的,仅剩下那双郁紫夹杂幽蓝的双瞳所折射出的万丈冰寒和千年无人能越的孤独,还有削薄轻抿的唇所呈现出的完美弧度。
男子就那么站着,就有吐千丈凌云之志气,轻蔑天下所涌露的气质,还有那与生俱来的王者之姿。
在他旁边吹过的风,似乎都异常轻盈,只是把他的衣和发缓缓吹的飘飘逸逸,不敢加大风力,以免他的不悦。他在看着她,安静地看着她,在风中笑着凝视她,眼睛里,闪动着一千种琉璃的光芒。
刺痛感却久久死握住她,让她不能向他靠近,她挣扎着。拼了命地向远方的男子奔去。她想去摘他面具,她只想要摘下他的面具,没有理由,只是莫名的执着。
谁知,抓住的,是虚无缥缈的幻境,和空洞的现实。
等来的,是荒唐可笑的消失。
他就似青烟,在她的世界里无声地消散开,无息无声,无言无为,无影无踪。
只道是,留下的人,心神剧烈,颓废崩溃,万剑穿心直痛,久久不能自拔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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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人就这样站了坐,坐了站,过了许久,手术室的灯在众人的等待下终于熄灭了。
一名穿着白大褂的女医生走了出来,“夏兮若家属!”
四人立刻涌了过去。
医生看着这些个熟悉又陌生的面孔问了一句,“你们都是?”
“我是,我是孩子父亲。”独孤冲上前去,抓住医生的胳膊,“医生她怎么样了?有没有生命危险??”
他红着眼,举止已经失去了一些理智。
“别着急,病人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但很可惜的是,孩子在来医院之前已经无力挽回了。接下来你们要做的是好好照顾病人,多多留意她的情绪波动。”
他一听到“脱离生命危险”悬着的心才敢小心放下,一时脱力,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好...好...没事就好...”
林烈顿时舒了一口长气,又下意识瞥向唐青。
唐青双手交叉放在胸前,目光呆滞,眸中没有一丝灵动的气息,与以往大不相同。
顾嫣然这才放下心来,连忙开始询问状况,“到底怎么回事?兮若什么时候怀孕了?又怎么流产了?”
她作为她的好朋友,竟然对这些一概不知!
每一个人都怀揣着各自的心思,无人回答这个问题,气氛又一次凝固住。
直到手术室大门被两面敞开,从里头推出了个人,众人又像回了神似得,冲到了推床的边上。
夏兮若已是半苏醒状态,眼神没有焦距,在具象之间飘忽不定,找不清放心。面色也是惨白得骇人,比盖着的白色被子还要白上几分。
“若若...”他抹掉了眼眶中还未流下的泪水,小心推着病床,沙哑哽咽的嗓音轻轻喊道。
夏兮若随着声音的出处目光随之寻了过去,意识懵懂之间,望见了那个熟悉的,令自己魂牵梦萦的脸庞。
脱下面具,便是这个样子了吧......
她颤颤巍巍伸了伸手,却触及不到他的脸。
下一秒,独孤自个将脸贴到了她的手掌心上,“我在,我在。”
“刚才...我怎么追你,都追不到...怎么叫你...你都不答应我...”她将梦见与现实混为了一体,早已分不清眼前景象是真是假。
所有人被她的话鄂住,推着病床,却都不敢说话。
他薄唇微微颤抖,却在下一秒绽开了笑容,语气极为温柔,“我在呢,以后不用你追我,你叫我,我一定答应你,好不好?”
“刚才...你好像变了个人...你不会对我笑,不会对我哭,不会对我生气,对于我,你什么情绪也没有了...”她将手垂了下来,无力道,“皓翾,那个是你吗?”
那个是你吗?冷若冰霜,高高在上......
他异瞳一缩,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眼神尖锐,却又在一秒之间缓和了下来,深情凝视着那个虚弱不堪的女人,“只要是我,我都会一如既往的爱你。”
她听得这句,把疲倦的眼合了合,没有血色的唇不自禁上扬,可眼角却滑下了滴滴眼泪,“原来那时我...也是这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