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桃子
刚才还嘶声大哭的婴儿一看到安娜就咯咯的笑了起来。阳光照耀在她脸上，看上去就像一朵美丽的向日葵一般，感染着安娜冰冷石化的心。
安娜嘴角渐渐漾起微笑，她轻轻的在孩子脸上亲一口，孩子笑得更来劲了。
她心中悄悄做下了一个决定，她要抚养这个孩子。
……
“那孩子是我？”我嘴唇发抖，带有咽哽的声音。
她不语，只是点点头。
我心中的滋味复杂得难以言喻。
我该高兴吗，因为那样对我的并不是我的亲母？我该伤心吗，因为我的父亲并不是我想象中那样温柔，掠夺两个字听上去那次刺耳，他夺走了别人爱，在强逼的留下了我……这算什么。
“那你为什么要那样对我？”我轻声问道。
“当时我精神很差，当你一天一天在成长，看着你长得和她越来越像了，我无法接受……”她……是我亲母吗？原来她恨我是有理的，我是第三者的女儿，我真的是野种……是我……是我亲母破坏了她的人生。
我狠狠把手中只咬了一口的桃子往墙壁扔过去，咚的一声然后落在地上，墙上留下了桃子黄色的蜜汁。原来一切都是我误会了，我没有资格怪责她，因为错的是我亲母，错的是父亲。
我脑海里出现一个个小时候的画面，父亲温柔的笑容，大掌温和的抚摸我的头顶，那是爸爸的味道……但现在看来所有一切都面目全非了。
“海，对不起。”她的泪水一滴的落在床单上，她紧握着我的手。我歪着头看她，疑惑她并不需要道歉，因为她没有做错，接济我什么的她根本就没有义务那么做。
我双唇颤抖着，“那……那我亲生……母亲呢？”
她的手变得冰冷僵硬，脸色也霎时变得难看黯淡。她摇摇头，“你十二岁的那年……她因为绝症离开了。”她声音中有丝咽哽，脸上满是内疚。
我若有所思的点头，而十三岁的那年父亲也离开了，这是命运吗？
“他对她的爱深得像大海，却不能容得任何人反抗他，如果他能看开这一切，也许他现在还在你身边。”这样说……他的死是因为……要追随我的亲母吗？但……妈妈并不爱他，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爱情吗？爱得深同时那么致命。
他为了什么，他凭什么要那样做，伤害了周围所有人，得到了又如何，最后却只剩自己一个，那这一切值得吗？我多么想问他理由，爱一个人不是要让那个人幸福吗，为什么却令对方那么难受，还难为了其他人。
“对不起……对不起。”我终于忍不住把所有的泪水都爆发了出来。这些年来最难受的并不是剩下的我，是……她，这种事埋藏在心里这么多年，小时候还得对着长得像亲母的我，那该是多么的难受，我还一直怪她抛弃我们，从来我就不是她的责任。
她摇摇头，紧抱着我，“不……不……你没有错，你和玥儿一样，一切都是我们这些大人种下的因由，那个时候都因为我黑白不分的那样对待你。”玥陌……原来他并不是我的亲弟弟，一切变得那么的讽刺，才重遇没多久就知道原来我所知道的事实其实都是谎言。
“我没资格得到你的原谅，明明你才是最难过的那个。”泪水模糊了我的视线，我总是忽视了他人的感觉，总觉得自己是世上最不幸的。
她摇摇头否定，双眼温柔如水的看着我，“你是我的孩子，我们怎么会有仇恨。”我霎时愣住了，下一刻又是泪流满面，明明发生了这种事，现在却是她给我道歉。
“妈……妈……”我咽哽的说着。
“嗯……孩子……我的乖孩子。”久违的温柔，她的手轻抚着我的背给予我安慰，“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你依然是我的孩子，玥儿还是你的弟弟，我们还是一家人。”我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她把我这个野种当成一家人，多么不可思议啊。
她告诉了我许多她所知道的事，她与父亲的相遇与恋爱，然后是如何的破碎，她又是如何知道真相，大部份都是不好的回忆，听到我都觉得难受，但是我想这些事憋在她心里这么多年，她肯定会很难受，要是说出来可以令她好一点，那么我愿意是那个听众。
“其实还有一个人……都被我们这些大人伤害了。”她闭着双眼，表情显得黯然。
我安静的倾听着。
“小陌……”她犹豫。
“你指的是……”我微皱没有疑惑问道。
“当然是圣儿。”
我黯然地低头，不懂如何去回应，我忘了他是这场闹剧里的其中一个主角。
“你的亲母不是第三者，她是被逼的，而我才是真正的第三者。”她一口内疚的语气，“虽然说孩子他爸已经和妻子没有感情了，不过我还是拆散了他们的家庭，间接导致圣儿母亲的死亡。”那件事我也听玥陌说过，那确实是一件一场悲剧，小小年纪的他承受那种伤痛，母亲在他面前离世。
不同于我，先不说亲母，我现在这个母亲离开之前也不是给我带来了多少快乐，尽管不舍也至少不会是撕心的痛，毕竟并不是死别；而他的母亲很爱他，他一样，最终带来的却是那样的结果，人都会同情吧。
“他知道我有个女儿长得和宇文小姐一模一样，当时他笑着告诉我……要帮我还债，我根本没听懂，原来他招惹到你了。”她的语气很柔和，像是在说述一件无关紧要的事，确实现在看来也没什么大不了了。
“嗯……莫名其妙的家伙。”我若有所思的梦呓，当时我只会那样形容他，因为他给了我前所未有的经历，带给我从未有过的慌张，甚至导致我对着他哑口无语的地步。
“听说……是他送你去医院的。”
其实朦脓中我也知道是他，因为我晕倒之前还可以见到那个向我奔来的身影，只是……我们已经分开了，他为什么还要向我走来。
“孩子，你听我说，一切都是我们的错，你不要怪责他，现在你也知道我们之间是毫无血缘的，那你根本不需要顾虑什么了。”确实……我的心顿时混乱起来，我不知道如何是好。
我皱着眉头，毫无头绪……毕竟他确实是骗了我，而且是一开始就在骗我，导致我分不清他的真心与谎言；现在……我也已经不知道如何去应付这种问题。
“若是你叫我妈妈，我希望以后你能已另一种身份叫我妈妈。”她意味深长道，而我也不知道如何回应她的真切。
“我亲母叫什么？”我转移话题。
见我扯开话题，她幽幽叹气，“你母亲名字叫俞桃语。”
我愣愣的看着她，俞桃语？一个个想法出现在我脑海中……为什么……难道一切都只是巧合吗？
妈妈走了之后，我自己一个人坐在窗边看着外面平静的院子发呆。
俞桃语……她的姓她的名都给我一个想法，她和我现在最亲密的人有着某种关系。
看来我也并不是什么混血，所以才会除了白柳病所导致的一头金发和银眸外，其实我根本不像白人，因为我根本就不是。
“小妞，我们来看你啦！”奶奶两手大小包地闯进来，后面还跟着爷爷，柳银……连慕美都在。
慕美向前一把抱住我，“同学，你没事吧……怎么办，怎么办？”她轻抚我的秀发，一边又细细观察我的脸。我摇摇头示意我一切安好。
爷爷抱着一泰迪熊玩偶递给我，温柔的摸摸我的头，“有了它，晚上也不要怕寂寞。”我半闭着眼，这是……还在孤儿院的时候工作人员送我的东西，那里的孤儿都不喜欢我，很少会跟我说话，所以小熊就是我唯一的伙伴，我唯一的朋友……十三岁抱着小熊的我……真可笑。
我紧抱着小熊，若有所思的看着爷爷，“爷爷……谁是俞桃语？”我这么一问，不止是爷爷，大家都震惊的愣住，大家都一脸黯然，尤其是柳银更是眉头紧锁，紧握拳头。
“你……你哪里听到的。”爷爷顿了顿又问。
“听说的。”
他坐在沙发上，不安的紧抿双唇。
奶奶走到我身后，轻轻推起我的轮椅，我倒是一脸疑惑的看着她。
“老头子，既然这样就没必要再盖下去了，走吧。”爷爷无奈叹气跟着我俩一起走，柳银和慕美也跟着来。
看来这一切并不是巧合，果然和他们有着关系，不仅仅是爷爷和奶奶，甚至柳银和慕美也认识我的亲母，而且关系并不是那么普通吧。
他们把我推到诊室的一个院子里，这是一个我从来没来过的院子，我也不曾发现这个地方的存在。
我们来到一棵大树下，树上挂满了风铃，秋风掠过就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树脚部放着一束好看的Rainbow color玫瑰，像是拜祭的花那样静静的放着；还是围着树杆钉着的黑白照片，长长的卷发看上去有种优美的艺术感，幼细的眉头看上去有丝忧郁，大大的双眼看上去清澈得美丽，嘴角微微上扬，看上去似笑非笑；每一张照片里的女子都在做不同的事，有的在玩不同的乐器，有张在吃桃子，有张在荡秋千，有张在睡觉，最正中的一张是她戴着耳机在画画。
“好漂亮。”我吐口而出的冒出一句。样貌并不是倾国倾城的美人，只是照片里的她确实好美，她的气质……就像仙子还是天使那般迷人。
“她就是俞桃语，我们的女儿，你的亲母。”我试图抚摸照片的手停在半空中，我并没有因为爷爷的话而感到震惊，只是我有点悲伤……想不到我们母女俩只能在这种情况下相认。
我欣慰的笑着，“告诉我……她是怎样的一个人，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爷爷奶奶什么都没说，眼神中带有伤感，他们拥着彼此的肩膀，并没有直视我。
“她是一个才华洋溢的艺术家。”出乎意料的回答的是慕美，“她最擅长是画画，最喜欢吃桃子和鱼，每天都会给画室后巷的流浪猫喂食；她拥有一颗透澈单纯的心，敢作敢为，不逞强，虽然还是个大大咧咧的女孩；她是世伯和伯母的好女儿，也是银最棒的恋人。”原来……是这样，爷爷奶奶原来是我外公外婆，而柳银……是我亲母的恋人……那么说，会不会是我父亲横刀夺爱？柳银一脸黯然的看着照片里的母亲，仿佛他的世界里就只有她。
“本来应该很幸福才对，但她的前男友突然出现搅乱了我们所有人的生活，把我和银所建立的音乐室破坏掉，令伯父的公司陷入财政危机，只为了……桃子再次接受他回到他身边，你说那是一个多么可怕的男人。”桃子……原来柳银纹身店的来源是这样的，还有慕美和柳银原来早就认识，这一切仿佛都是我们敌不过的命运。
“我们根本无法对抗那个人，桃子为了不伤害身边的人，她与她所爱的人分手，回到那男人的身边。”慕美紧紧握拳，愤愤的说道，“我们无论怎么劝都没成功，最后她悄悄的离开了。”柳银……我的好朋友好哥哥，他是我亲母的恋人……但是我亲母却因为另一个男人而离开了他，他很伤心吧……但是妈妈爱的也许就只有柳银一人，因为我看着妈妈弹钢琴的照片，在身旁辅导她的人，虽然照片里只有一直手，但是指上的纹身我还认得，妈妈的温和的看着身旁的人，眼里充满了爱恋；我看着照片，仿佛可以感觉到妈妈离开柳银时的不舍与难过。
“只要她幸福……那个人不是我也没关系……”柳银突然发声，“只是……”他欲言又止。
慕美挽着他的手臂幽幽叹气，“那个男人得到了她却没有给她最好了，他有未婚妻，而桃子只是情妇。”原来父亲真的……真的是那么过份，但为什么……我完全产生不出恨意？
“当桃子回来的时候，她撑着个大肚子，而且……一头金发。”我的心仿佛被什么刺到了，疼得我说不出话，只有嘴唇在发抖。
接着慕美就再没有说话，却是一脸愤怒又不甘心的表情。
我接着她没有说的话，“我想是她偷偷走了回来，然后自个决定要生下那个孩子……我吧，为什么不让我父亲发现，她不想把孩子交给他，只是最后……孩子还是被抢走了。”我凭着我的直觉下面的故事拼在一起。
他们没说话，只见爷爷轻轻点头。
“我十二岁那年她因病去世了，那个病就是我现在患有的白柳病吧。”结果不是先天所有，而是遗传的白柳病，妈妈是死于这种病的，那么我会不会也一样？医生伯伯研究了白柳病十七年，也就是从我出世的时候就在研究……他第一次发现白柳病……是在母亲身上吧。
“然后我十三岁父亲去世了，你们得知消息马上就赶来把我领养了。你们给了我全新的生活，抹掉我的过去，所有的真相……就……就……就为了保护我。”我声音开始沙哑，还带有咽哽。
这一切多么的不可思议。
我曾经熟悉的事情都被一个真相给推翻了。
从小所认识的母亲原来不是我的亲母，她那么恨我原来都是因为我亲母对她造成的伤害；我那个温柔的父亲原来从前有着我所不知的残忍绝情；柳银是亲母的恋人，而因为我的父亲令妈妈和柳银都失去了挚爱，面对生离；领养我的爷爷奶奶居然是我外公外婆；我所熟悉的母亲现在竟是我所爱的人的继母，而他知道的真相却一直瞒骗着我。
明明我该恨父亲才对，他伤害了那么多人，我两个妈妈，柳银，慕美，外公外婆。还有是我；但我却无法狠下心的去恨他，也许是因为他已经死了，也许我根本不相信他会那样做……也许只是因为他是带我来到这个世界的人。
“没事的。”柳银抬起头看着树上的风铃，露出专属于他的一个干净清澈的笑容，“那已经是往事了，我想桃子也不希望我们执着于过去……所以我才要向前看。”他搂着慕美的肩膀然后向我做出V的手势。
“我很讨厌那个小子，只是……如果不是他，南宫海篱也许不会存在。”外婆走过来握着我的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