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安屏预料,米秦与宁欣两人同桌相处得极愉快,除了安屏,宁欣成了米秦来江源中学后交到的第一个好朋友。
三人常常形影不离,在宁欣的带动下,米秦的成绩逐渐稳定,连安屏的成绩也有了起色,季伯母在江平都听说了。
清明节季伯母回娘家的时候,奖励米秦和安屏一人一双运动鞋,还大方地偷偷给两人零花钱,让她们在运动会的时候和宁欣一起买零嘴吃,嘱咐两人好好谢谢宁欣。
私下里季伯母还给米秦带了一封信,告诉她这是米行规托她带给米秦的,里面还有一些钱,让她自己买点喜欢的东西。
自从来了江源,米秦便拒绝接听父亲的电话,也不想见他,导致米行规只能曲线救国。
不出季伯母所料,米秦果然拒绝了,季伯母劝了一番,米秦执意不收,也没有办法。
季伯母一直以来已经帮了米秦母女不少,秦如意见鞋子着实不便宜,有些过意不去:
“她一个小孩子,姐姐你给她买这么贵的鞋子做什么?”
自从离婚后,秦如意已经不叫她嫂嫂,改口叫回姐姐了,婚前便是如此,倒也不别扭。
季伯母最是了解秦如意,知她过意不去,便假意埋怨:
“如意跟我怎么越发生分了,好歹楚楚还叫我一声伯母,你我又是从小的情谊,给她买双鞋子又怎么了?”转念一想,又假装恍然大悟道,“莫不是你还吃醋了不成?好啦,下回不给两个小孩子,单送你一双鞋子好不好?”
秦如意被她逗笑,忙解释自己不是这个意思。
两人说笑一番,季伯母看秦如意眉间还是有着解不开的结,而米秦也没有往日活泛,便避开几个小辈,和秦如意推心置腹。
“我知你被他二弟伤了心,一时走不出来。只是大人的错是大人的错,楚楚一个小孩子是无辜的。
刚刚我给两个孩子鞋子,安屏二话没说就兴高采烈地收下了,反观楚楚呢,你不说把鞋子收下,她连笑都不敢笑,只敢拿眼偷偷看你脸色,你松口了她才有个笑脸。
她也是千娇百宠被她爸惯着长大的,从前若是送她鞋子,她必定会像安屏一样欢喜收下,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察言观色,我看着都心疼。”
秦如意叹了口气:“我也知道现在管她是严了些,有时候脾气也不好,但我就是控制不住,其实我有时候也心疼她,但是经常是忙了一天,下班还要做饭做家务,我忍不住就跟她发脾气。”
“谁家的孩子没个闹心的时候,楚楚一直都很听话,已经算是个乖孩子了,你也要收敛一些,女孩子是要娇养的。”
秦如意心烦意乱地点头答应了,生活中似乎没有什么是顺心的。
回到家后,米秦美滋滋地拿出来新鞋子,刚要摆到鞋柜里,被秦如意一把夺去扔在地上,还不解气,又一巴掌拍在米秦背上,指着她骂道:“美什么美?跟你那不要脸的爹一个德行,小小年纪就知道打扮,是要去男生面前搔首弄姿吗?一点廉耻心都没有,亏你季伯母还给你带鞋子,你就不配穿这么好的鞋。”
米秦被劈头盖脸一通骂,小脸惨白,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后背被拍的地方,经过一瞬间的麻木,火辣辣地疼了起来。
米秦才后知后觉地哭出声,她就是收到鞋子高兴都不行吗?
这几个月,她已经渐渐习惯了秦如意的反复无常,好的时候还是挺平静的,但是稍有不合她心意的地方,她就像换了个人一样暴躁,从前对米行规父女俩的喋喋不休,如今只能米秦一人承受,若是米秦反驳,只能招来更多责骂,她只能强忍着。
昨晚她因为忘了关卫生间的灯,被说不长记性,因为端汤不小心撞到椅子把汤撒了,被说瞻前不顾后,今天刚开心一点,一顶搔首弄姿的大帽子又扣了下来,她觉得自己怎么变得这么差劲。
米秦哭着跑出家门,身后是秦如意的喊声:“你敢走就别回来了。”
她也不想回来了,她要离家出走,再也不回来了。
米秦边走边哭,不知不觉走到了通瑜河边。
春分已过,春意渐浓,夕阳洒在河面,如打碎了的琉璃,反射出细碎而瑰丽的光线。
今日是清明,竟然未下雨,米秦今天一直格外想念祖父母,但是因为她并非男丁,所以不能去坟前祭拜两位老人。
如果他们还在,一定不会让自己无家可归的,她好想就从这里跳下去,去找两位老人,告诉他们,她真的好想他们,自从他们走后,她过得好委屈好委屈。
米秦想到这里,哭得更厉害了,身体一抽一抽的,上气不接下气。
“你还好吧?”一道男声从身后传来。
米秦用手抹了一把眼泪,没有搭理,哭成这样能好吗?
双手因为拭泪已经湿漉漉了,一块叠得整整齐齐的手帕出现在眼前。
“擦擦眼泪吧。”男生说道。
“谢谢。”米秦一抽一抽地道了谢,双手因为哭得太厉害而发麻颤抖,差点没接住手帕。
男生见状,便想扶着米秦的胳膊防止她站不稳,被米秦一把推开:“不用,别碰我。”
她才不是秦如意说的在男生面前搔首弄姿的人呢,想到这里,她转身就走。
跌跌撞撞走了一会,米秦走不动了,便在河边的长椅上坐了下来,没想到那个男生也跟了上来。
“你别怕,我知道你叫米秦,我和你是一个班的同学,我叫房瑜洲。”
米秦抬眼看去,果然是一个班的同学,竟没听出是他。
其实房瑜洲和米秦在班里坐在同一横排,只不过他的位置靠中间,米秦的位置靠窗,平时也没什么交集。
只不过房瑜洲各科成绩排名一直挺靠前,上课的时候也是老师提问的重点对象,因而米秦对他有印象。
见米秦认出他了,房瑜洲便也坐了下来,自来熟地聊了起来。
“我是家里大人吵得不可开交,闹得我呆不下去,才想出来走走散散心,只不过你的心情绝对比我更差,是发生什么事了吗?有没有什么我能帮你的?”
米秦擦干眼泪,摇了摇头:“谢谢你的手帕,我是因为挨骂了心里难受,才跑出来的。”
她一向羞于和别人谈论家事,与一家和和美美的安屏比起来,自己家的事情简直太肮脏了,虽然不是她的错,但是她深以为耻。
安屏照顾她的情绪,一直避开家人这个话题,导致宁欣也有所察觉,从不在她面前提家事,米秦在家挨了骂心里委屈,也不好与她们说。
委屈已经在心里积压了太久,又无人诉说,此时的米秦忍不住想要倾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