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梦馨从小到大就是按部就班的上学读书,父母也都是老实的文化人,受到的教育更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对世态炎凉、人心叵测、人性黑暗的一面知之甚少,加之社会经验不足,本来对人的防备心就薄弱,现在又入了中介的坑。
这种专门做民用住宅的房产中介公司的营销部一般是分为两块业务——销售买卖和租赁,刚入行的新人,开始都只能做租赁,等积累了一定的经验和客户量才能涉及房屋买卖的业务。
任梦馨的工作并没有想象的那么顺利,这是一个竞争相当激烈的行业,普遍年龄偏低,文化程度偏低,可就是这些什么都不高的人,情商和手段任把梦馨这样中规中矩正规大学毕业的大学生,甩出去不知道多少条街,这种压力比起她卖橄榄油的时候大的可不是一星半点儿。
任梦馨一上班就接手了所有人都不愿意干的又苦又累还吃力不讨好的工作——发传单。早出晚归不说,连一口饭都没正经吃过,好不容易熬过了试用期,可以有些出租房带看的业务,可分到的又是人家挑剩不要的老旧破房子。
没办法,她只能凭借着自己坚忍不拔埋头苦干的韧劲找出路,不仅每天找房源、给房东打电话、约房东拍照片、在内网上发布房源信息,还要开拓租户,带人四处看房、谈价格,并且会经常遇到各种房东和租客扎心的事。
“李姐,我已经在您家楼下等了半个小时了,您大概什么时候到?租客这边……”任梦馨给房东打了二十多个电话,终于打通又被无情的挂断,她的话还没说完。
“你这什么中介?能不能行了?看个破房子怎么这么费劲?”一个邋里邋遢的男人不耐烦的抱怨着。
“周先生,不好意思,是我没有安排好,来之前房东说好的,时间也是她定的,估计现在路上堵车,您再稍等一下,我再打个电话,天气挺热的,我给您买瓶水去!”任梦馨陪着笑脸,赶紧到路边的报亭去买水。
“多少钱一瓶水?”任梦馨擦着汗。
“冰露两块,怡宝三块,农夫山泉常温的四块,冰镇的再多加一块。”
任梦馨看看租客,手里不停的拨打着房东电话。
“要不要?不要别挡着,我还得做生意呢!”报亭老板没好气儿的说。
“要的要的,那个……农夫山泉冰镇的为什么还有加一块啊!”
“小姑娘,这么热的天儿,我这冰柜开的这么足,不要电费的啊!”
任梦馨咬着嘴唇,“那……那好吧,我要冰镇的农夫山泉。”
“几瓶?”
“……一瓶。”任梦馨咽了口口水,喉咙干渴的发痛。
“周哥,给您水!”任梦馨殷勤的把冰镇的农夫山泉递到租客面前。
“买个水还这么慢!”租客的态度比冰镇的矿泉水还让人心寒,他一把拿过水,拧开瓶盖,咕咚咕咚的喝起来。
任梦馨将矿泉水瓶留在手上带有凉气的冰珠赶紧拍在被晒的红红的胳膊上,生怕浪费了一点儿,她看着租客喝着那爽口的生命之源,眼中充满了渴望,她不自觉的用舌头舔着干裂的嘴唇。
男人喝完顺手把空瓶子丢给任梦馨,“还能不能来了!”
“马上马上了,房东已经在路上了。”任梦馨握在手里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着房东发来的三个字个字:十分钟。
太阳炙烤着城市里每一个角落,时间就像被调成了升格模式,短短的十分钟让任梦馨有一种前所未有的煎熬感。
“您等我一下,我去看看,应该快到了!”任梦馨安抚着已经非常焦虑的租客,“这个伞您撑着,遮阳光”,她把阳伞塞到租客手里,然后跑向小区门口。
“李姐!”任梦馨赶紧迎上去,“租客已经到了,意向非常大,就等着看看实景,然后差不多就能签约啦!”
“你跟他说了没有,我可是一分钱都不会降的!”房东矫情的说着。
让任梦馨死都没想到的是,她带着房东来到家楼下,那个邋遢的男人已经不见踪迹,阳伞孤零零的躺在花坛边上。
“人呢?赶紧看,我这是从单位偷着出来的,得赶紧赶回去!”
“不见了……”任梦馨失魂落魄的,她捡起阳伞,幽幽的说。
“那你找我来干嘛!”女人冲着任梦馨大吼,“从没遇到你这样的中介,这么不靠谱儿!我要投诉你!”
“李姐,李姐,您先消消气,是我的失误,请您相信我,您放心我一定能解决好,请您不要投诉我,我才刚刚转正!求您了!”任梦馨带着哭腔,她一肚子的委屈,不知道向谁诉说。
“你谁啊我就相信你?你们中介没一个好东西!”
女人用手绢擦着额头上的汗,转身离开,留下任梦馨孤零零的一个人。
任梦馨眼含热泪,她使劲儿的仰着头,努力的不让眼泪掉下来,她调整一下自己,擦干眼泪,拿起手机继续给房东大姐和租客大哥发着信息,一边道歉,一边试着约下次看房的时间。
也不知是老天看任梦馨太可怜开了眼,还是房东大姐和租客大哥良心发现,在任梦馨不断的努力下,好说歹说,终于在一周之后约好了时间,再看一次房。
这次看房还算顺利,大哥大姐都没有为难任梦馨,并且租客对房子也没提出什么严重的问题,也就在水电煤气费上交涉了几句,不过,只要能顺顺利利把房子租出去,什么问题对任梦馨都不是问题。
三个人约定好第二天去门店签合同,第二天,任梦馨早早的就到了门店等候,可左等右等也不见半个人影儿,打电话,房东和租客就好像约定好了一样,两个人都把她拉黑了,任梦馨心中越来越不安。
“小任,你不是说今天客户来签约么?这可都要下班了,你不打个电话问问?”隔壁桌的同事询问着,看不出真情还是假意。
“哦!没事,他们应该都忙,昨天都约定好了,应该不会有问题的,我再等等看。”任梦馨嘴上是这么说,心里却没有底的直打鼓。
“梦馨,你还是问问吧!”会计陈大姐从会计室出来听到了他们的对话,提醒着任梦馨,“好不容易才抓住这么一单,可千万别飞了!现在这客户都不好说,说话都跟天气预报似的!”
“陈姐,您这话儿怎么讲?”门店里人称小北京的胡亮端着茶水走过来。
“阴晴不定,没个准儿!”陈大姐解释道。
听着陈姐这么说,任梦馨更加的慌乱了,她拿起电话不停的播着通话键。
“没人接?什么情况啊?”小北京看着任梦馨额头上微微沁出了汗珠,他放下茶回到自己的工位前,噼里啪啦的敲打着键盘,“任梦馨!”他看着电脑屏幕叫出了声,“你过来看!”
任梦馨和同事们全都聚集到小北京的工位周围,屏幕上赫然显示着,任梦馨负责的这个房子已经在网上关闭了,显示出租完成,并且,原来挂在网上的6000元的价格,最终关闭的时候,显示的是6200元,灰色的数字上扣着红色的写着成交的电子章,任梦馨脑子嗡的一声,腿下一软,这是她辛辛苦苦忍受着委屈跑了将近一个月的单子啊!
“真特么操蛋!”小北京脱口而出。
陈大姐在任梦馨的背后扶住差点儿摔倒的她,“梦馨啊,你这是被客户跳单啦!”
任梦馨再也忍不住,眼泪像泉涌一样流出来,她满脸疑惑的看着陈大姐,陈大姐抽出纸巾递给她。
“现在这些客户,完全没有底线,房东租户都一样,找不到房的时候急的跟火烧屁股的猴儿一样来找咱们,呵,等咱们拼死拼活的给他们保媒拉纤儿,没日没夜忙活的跟个什么似的,最后成了,他们就为了省那点儿中介费,一脚把姆们给蹬了,有本事别特么找中介啊!孙贼!”小北京气急败坏的咒骂着。
“梦馨姐,你以后可要当心呀,我以前也吃过这样的亏,当时觉得就是因为自己没上过大学,可是你这么优秀,怎么也遇上了呢?这些人真是太坏了!”门店年纪最小的销售员小兰过来安慰任梦馨。
“看来这上个大学也没比别人特别到哪儿去,该被骗还是躲不过呦!”一个初中毕业的老油条在一边说着风凉话。
任梦馨看着这些人,无论是善意的关心还是恶意的嘲讽,她都不想理会,这些天,她实在是太累了,加之李宇阳和齐姗对她造成的“心灵创伤”,她现在只想回家好好的睡一觉,她强弩着从脸上挤出一丝微笑,说了一句:我没事儿,然后拖着疲惫的身体下班回家了。
最可怕的事情即将发生——每个月的月终考核。对于任梦馨这样极度寻求稳定的人来说,末位淘汰制这个鬼东西真是她的梦魇,一个月下来,累的要死,业绩却怎么也提不上来,总是在后面打郎,不但自己上火,还连累她的部门领导花姐脸上无光,所以,经常被花姐叫进办公室教(shu)育(luo)一顿。
任梦馨想改变现状,来公司时间稍长些后她发现,二手房买卖部门相对于租赁部来讲,安全感增加很多,毕竟北京这个城市,谁不想拥有一套自己的鸽子窝呢,任梦馨开始琢磨着怎样才能调到二手房买卖部门。
怎奈任梦馨总是业绩不达标,拉低团队整体实力,导致花姐团队完不成业绩拿不足团体奖金,这让花姐很是不爽。
“梦馨姐,你又被领导说啦!”午饭时间,小兰偷偷的问任梦馨。
任梦馨尴尬的笑了一下,“可能我太笨吧!”
“你是大学生,怎么可能笨呢!不像我,生长在农村,家里穷,学习也不好,到大城市打工都要学历,我没有才来做房产中介的,你为什么也干这个呀!”小兰虽说是个农村姑娘,文化不高,可心眼儿一点儿不少。
“我其实是想找一个销售的工作,之前我经销过橄榄油,成绩特别好,也不知道怎么着,做租赁就怎么也做不好,唉……”任梦馨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跟小兰说这个。
“你卖东西能力强,怎么不去二手房买卖部那边啊!那边提成还高呢!”
“我倒是想呐,可我刚来没多久,我听其他同事说,能调过去的都是咱们这边业绩特别好的,可我……”任梦馨灰心丧气的说。
小兰是花姐的嫡系狗腿子,她知道花姐已经不爽任梦馨很久了,总是想找个理由把她弄走,她一听任梦馨主动说想去其他部门,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之前是这样的,可是我最近听到的小道消息说,二手房买卖那边最近有几个人离家出走,现在他们正缺人,好像没有之前要求那么严格了!”小兰神秘兮兮的趴在任梦馨耳边咬耳朵。
“真的呀!”任梦馨眼睛里一下有了精神,“那你知道现在是什么标准么?”
小兰若有所思的想了想,“好像是有一条硬杠杠,要大学毕业,还得是本科学历!别的……”
“别的呢?”
“别的我也不太清楚了,不过,我可以帮你打听打听!”小兰表现出一副侠肝义胆的模样,主动揽下了这个活,还嘱咐任梦馨,不要跟别人提起。
任梦馨以为小兰是真心帮她,感激万分。
小兰转头就把这个消息透漏给了花姐,花姐一听,心里有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