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戈之行,皆有收获,只不过临了,本应该是输的人兴致盎然的离开,本应喝彩的人,却是意兴阑珊的班师回朝。
太和镇的繁华热闹撤去,这次大典,若说最大的赢家,那自然是那些无门无派无枝可依的散修游侠。
以往江湖上飘零的散修游侠们想要进入故园,只能寄人篱下,纵使穿云的豪气在胸襟中荡漾最终还是抵不过利益前程几个字。
不过现在不同了,半年后故园大开,他们亦可以进入其中捞取一份属于自己的机缘,不论大小。
或有人摩拳擦掌砥砺以盼,或有人斜阳草树静候佳音,总之,所有人都在等待着,半年之后。
回到武当,章仝玄根本来不及交代什么,一路强撑着身体,到达武当之后,章仝玄便开始闭关疗伤。阮竹星虽然不如章仝玄伤的严重,但在回到大孤峰之后,也是深居简出,面色长时间不见红润。
从止戈归来,武当还是武当,但多多少少都有了一些变化,只是这变化因何而生,众人不得而知,也就闭口不提。不过所有人在回到武当之后,都开始了近乎疯狂执拗的修炼,在老一辈人看来,这是好事,也就没人去开导去解惑,道在脚下,而非道听途说。
叶小碟飞剑如止戈的事情,虽然章仝玄等人一再交代要保密,但该知道的人还是会知道,毕竟止戈之行返程伊始,那些时日发生的点点滴滴便化作一页页纸张,落在各大门阀势力的书桌上。
回想着与太子殿下等人分别的情景,叶小碟总是觉得心头有那么一抹压抑。这份压抑来自李功秋看自己时的玩味,来自太子李君涎看向章天泽时候的含情脉脉,来自叶小碟眼睁睁的看着师父师娘手上,不能施以援手。
于是叶小碟开始练剑,只是那套已经烂熟于胸的武当入门剑法,在叶小碟打出来之后,实在是稀拉平常。一套剑诀耍下来,无需人指点,叶小碟自己都能觉出,若是此时自己跟人对战,没有一百条命,万万不可出剑。
咚!
四下无人,叶小碟难得闹了一次小脾气,将木剑丢在地上,叶小碟有些惦念师父师娘,还有师兄师妹也许久不曾见过。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闹过情绪之后,叶小碟咧嘴拍了拍腰间的长剑,那不过是最普通的生铁铸成的,却因为在武当登记注册,成为了赫赫有名的武当弟子剑。
拥有一柄属于自己的弟子剑,这是叶小碟这几天最开心的事,不过才开心了一会,叶小碟的脸上又开始布满愁容。
这一刻,虽然被师娘告诫过,但叶小碟有点想要喝酒了。然后重新捡起被自己丢在地上的木剑,叶小碟向思过峰走去。
叶小碟不是没有想过偷师,可是在新入门的师弟们那里蹲守了几天,还是没有任何斩获,怕丢了大孤峰的颜面,叶小碟也不愿意去做那个不耻下问的勾当。
放弃了心中所想的捷径,叶小碟继续练剑,还是那一套百思不得其解的入门剑法。读书百遍其义自见,在叶小碟想来练剑大致也是这样的道理,若是一百遍不行那就练一千遍,再不行那就练一万遍,总要有一个结果才是。
可喜的是,叶小碟虽然练了几百遍那个入门剑法,但还没有过前,他就想到了办法。
放眼整个武当,辈分最高年岁最大的就是李太白,那么剑法修为最高的也自然是自己的太师叔祖,请教他老人家被嘲笑,那就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试问当今天下又有谁的剑法能入得了他老人家的法眼?
但很快的,叶小碟便知道想的太美的事情,是不容易的实现的。
带了美酒烧鸡,甚至叶小碟又折返了一趟自己的茅屋,将全部家当给李太白换了酒,可后者仿佛是知道自己要求他什么似的,烧鸡照吃,美酒照喝,就是不言语半句。
在李太白的身边,叶小碟已经演练了十八遍入门剑法,但李太白就是无动于衷,最后索性背对着挥汗如雨的叶小碟,还放了一个响屁。
叶小碟气急,抽出腰间的弟子剑就是一顿乱舞,只是在弟子剑和石壁擦出火花的时候,叶小碟又极为心疼的收剑,仔细观瞧,并没有发现弟子剑上有任何缺损,叶小碟这才庆幸的收剑入鞘。
“怎么?这就受不住了?啧啧……这可没有飞剑入止戈该有的气度啊!”
李太白睁开一只眼睛,扭头看着气急败坏的叶小碟,发现后者正期待的望着自己,李太白扭了扭屁股,对着叶小碟又是一个响屁。
“剑招是对的,剑法也是货真价实,怎么你小子耍出来就总觉得缺少点什么?”
叶小碟看向自己太师叔祖的眼神微微发光,但李太白的下一句“为什么练剑?”却让叶小碟的神色黯淡了下去。
“唉……”
悠悠的叹了口气,叶小碟发觉自己的太师叔祖是真的老了,不然为什么说话总是不在自己期望的点上?
“老夫问话,你小子还敢分心溜号?”
李太白甩出一滴酒水,拍在叶小碟的额头上,让叶小碟面色红润了许多。
“我也不想练剑。”
叶小碟的语气有些委屈,自家人知道自家事,自己又多少斤两叶小碟还是一清二楚的。道法自然,顺其自然,这都是强求不来的。
“可是不能不练剑啊!总不能看着身边的人被欺负还无动于衷吧!太师叔祖您也知道我修炼的材料,怕是再有下次,怕是找人拼命人家都不屑一顾,反倒是又成了累赘。太师叔祖,眼睁睁的瞧着,却无能为力,太难受了!”
叶小碟蹲坐在李太白的身边,说道伤心处,那里还顾得师娘的告诫,举起身边的酒坛就要来个一饮而尽,只不过才饮了几息,叶小碟便被酒水呛得不停咳嗽。
“傻小子,你可是中了锁心咒啊!气机不畅那还不是理所应当的事!”
李太白伸了个懒腰,似是在醒酒,顺手还把手搭在了叶小碟的头顶。
对于李太白的不着调,叶小碟早就见怪不怪,只不过被人像是摸狗一样摸着头,总不是那么回事,即使这个人是自己的太师叔祖也不行。
想要抬手去拍掉李太白的手掌,叶小碟却倏地发现,自己整个人都开始涨了起来。
“自己这才喝了多少?平时虽然饮酒极少,但酒量也没有这么差啊!”叶小碟暗自腹诽,双耳却是再也听不到其他的声音。
“修道长生,除魔卫道,不就是争一口气吗!你气机不畅,老夫就帮你通上一通,全且是还你这些年的酒水,哪有长辈占晚辈便宜的!”
白色的鬓发皆是冲天而上,李太白脸上的笑容带着那么一抹铁马金戈的味道。
大概一盏茶的功夫,叶小碟只觉得自己浑身燥热,就像是在温泉的汗室蒸了许久。
“太师叔祖?”
叶小碟回头看向李太白,希望能得到一个答案,但李太白却挥了挥手示意叶小碟离开,根本不打算说什么。
“弟子告退!”
叶小碟躬身行礼,走出山洞,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舒畅了很多,回头看向山洞中的老人,叶小碟再次行礼。虽未施展,但叶小碟之道,那套入门剑法已是融会贯通。
舒展筋骨,大步离去。
莫使明月下山腰,从此后月不暗,百年一日如今宵。
叶小碟觉得今宵甚好,几乎要赶上师妹的笑。
叶小碟走后,有一道血迹顺着李太白的嘴角垂下,后者无所谓的笑了笑,擦去血迹继续饮酒。
“到底是小瞧了别人以命换命的锁心咒,不过撬开了些许,老夫说到底也是前无古人了!”
翻身上石床,美酒化作一道水线流入李太白的口中。
放他三千裘马去,不寄俗生,唯贪三枕黄粱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