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我实在是不能告诉他这咒法是姜月奴下的,一来,若是告诉了他,那么必是将要把所有实情都实实抖出来,这实情自然包括我亲手在姜月奴的心口处给的致命一击。虽然她被精通治疗术的树精七萦从鬼门关拽了回来——当然我不知道神仙死了是不是也要到鬼门关报道,但终归是让她重伤了;二来,温凉上仙他要是知道了自己……心爱的女子,竟会了这等邪术,怕是会很伤心的罢?
但是我在他直直的目光下,有些胆怯害怕。犹豫了很久,终于将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
我一边说一边察言观色,说得是心惊胆战。但是讲到了我偷袭姜月奴那部分时,见他的表情也没什么变化,这才稍稍镇静下来。
“……然后,事情的始末,就是这样了。”我舔舔唇,摊了摊手,表示讲完了。
他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复又看着我,说了句不着边际的的话:“你睡了这么久,怕是饿极了罢?我去煮些吃的。你乖乖躺着莫要再乱走动了。”
说完还细心地给我盖上了层薄薄的被子,掖了掖。
我觉得有些头晕,觉得真是不可思议。一直以来对我只是冷冷淡淡的温凉上仙怎就变得如此亲切?虽然化作小狐狸时他会把我抱在怀里,但那不过是当作宠物一般罢了,对于我他从不甚关心。大多数时候,他还是很少同我如今天这般接触的。
想到这儿,竟莫名的有些暗喜。看着伤口,觉得真是值了。
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很开心他能让我睡在他的床榻上。温凉上仙的床是靠着窗户的,透过这窗户可以看见那棵高大有志向的缅栀子。这个时候它的花已经落了很多,但新长的花苞更是不少。
闻着这花香,我有些安心。这是我对这祁山山顶的第一印象。我记得那天从床上醒来时见到的,是一袭白衣的温凉上仙,端着一个白瓷碗轻飘飘朝我走来;闻到的,是这缅栀子似是馥郁,又似是清淡的香。
我这么想着,便有些恍惚了,走神这片刻,温凉上仙已经端着一碗粥进来了。
“需我喂你么?”
他温柔地让我觉得,我依然在梦境里头未曾醒来。我急忙奋力摇摇头,自己端过了那碗粥,汤勺也不用的便咕噜咕噜咽下去了。
吃完,准确地来说是喝完这一碗后,我觉得齿间还有些清香,像是缅栀子的味道,而刚刚接过碗时粗略一瞄,像是瞧见了几片白种带黄的花瓣。
他像是察觉了我的心思,笑道:“你昏睡时我无聊闲翻书,翻到百花鉴赏集,这里有提到缅栀子的功效是清热、利湿、解暑。想来你是喜欢这花的,便捡了几朵还是新鲜的落花,洗净稍稍捣碎放入了粥中。”
我很是开心,嚷着要再来一碗,结果……
唔,大概是睡了太久罢,我一口气吃了七碗。温凉上仙在端第四碗时已经有些诧异了,真真丢脸……
果然,胃口被七萦养大了。
吃完粥后,我诧异地见到温凉拿起了一把剑仔细地用布擦着。我也不是没见他拿出来这把剑耍过,但是却从未见他如此细心地摩挲着。
脑袋突然闪过那次峪合山之行,我轻声问道:“温凉上仙……呃,温凉,是要去打魅神了么?”
他只是看向我,点点头,又转过头专心擦着他的剑了。
听小厮们嚼舌根,说这剑是上古的一把好剑,在天火中炼了三万九千年才炼得。此后经过很多神仙的手,但都是些喜好珍藏不善舞刀弄剑的神仙。只是据说戾气太重,一般的神仙还没那足够的法力和灵力能驾驭。
后来温凉上仙不知怎的,从哪位神仙那儿交换来了这把好剑。
我听后不禁对温凉上仙的敬意更多了几分。
稍稍犹豫了会儿,我嗫嚅着对温凉上仙道:“消灭魅神那日,姜留可是要同去么?”
他擦剑的手顿了顿,复又平淡道:“你自是可以不去的。”
“带上姜留可好,”我胆战心惊地撒起了娇顺道捏了个咒把自己变回了原形:“我化作狐狸,会,会很小很小,你看,这么小呢。我还学会了袖珍术的,我可以把自己变成巴掌大小。若是,若是离消灭魅神的时日还稍远,姜留还可以勤加练习,说不定到时候便可以变得拇指大小般……”
他眼底不知藏了什么东西,变得深邃,令我有些捉摸不透,衬得那俊脸更加好看。过了许久,他轻轻放下剑,衣袖一挥——
我又变回了人形。
这般快速地变来变去我有些不适应,头晕了一小下子,便看到温凉上仙已经走到我跟前,变戏法似的拿出一个折扇,挑起了我的下巴。
“消灭魅神是在三日后,六月初六。你尚有三日。既然与我同去,自是不能丢脸的。我不求你能帮上忙,只需你好好地自保。”
我脸腾的一红,不知道他为何要靠我这般的近。我觉得他再靠我稍微再近点儿,多那么一小小会儿,我都会把持不住。
赶紧把脸别开,“这,这,那就,就有劳,温凉上仙……嗯,温凉了。”
他眼中似是含了笑,点了点头。收起折扇,潇洒地跨出了门。
我呆呆地摸了摸下巴,感到脸上的表情有些奇怪,从袖中拿出面镜子照了照。我,我竟是在笑!
“这很简单,”七萦摊了摊手,吐掉了嘴里的狗尾巴草,随手抄起一坛酒喝了口,“你喜欢上温凉上仙了。”
这时候我正喝着七萦近些日子酿出来的果酒,呛了呛。
我的伤据说是被天上地下唯一一个智勇双全相貌与医术并重,道德与名声齐名的欧阳锦谦,欧阳药神给医的七七八八了。还好那时治疗姜月奴的时候温凉上仙见我有伤口,顺便叫他看了看,才看出了倪端。否则我如今也不能好好地站在七萦面前砸吧着嘴喝着她的果酒。
手上的绷带已经变成了装饰物,又躺了一会儿我猜温凉是去查探魅神的气息去了,才偷偷溜出来找七萦说话。
想不到我把这几日对温凉上仙的感觉道与她听,她竟然说出了这样的话来。
“别不想承认呐,”七萦手里拿的酒,似是比我这果酒还要烈上几倍的,她大口大口地喝了挺久,放下酒坛才晕乎乎地半醉半醒地说道:“你喜欢他,他也不讨厌你,还调戏你,哈哈哈,拿着扇子托起你下巴……不是中意你是什么?还愿意让你跟着他去打那什么、什么美、美神?怕是那姜月奴也没这待遇呢。哈哈哈哈哈哈……”
我知她酒量跟我一样是浅到不行,赶忙夺过了她的酒坛子,“你好生歇息歇息罢,这酒伤身呢。叫你陪我喝果酒你却不肯,真是。”
她这时眼中却含了不知什么亮晶晶的东西,悲声道:“切莫同我一样……拖来拖去,最后什么狗屁感情,都灰飞烟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