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界大殿上。
两面立着的仙都在小声嘀咕议论,殿中央跪着着一袭浅紫色丝纱的女仙子。
令众仙此刻唏嘘着的,却是跪在大殿间女仙的兄长,那位受仙界不少女仙垂慕的玉竹上仙。
玉落与玉竹乃双生修炼的仙,本是人间凡胎,却都有凡人不可望的仙缘,是以二人几百年前都修成了仙身,位列仙班,各司其职。
只是这几万年过去,那位玉竹上仙却出了仙界一大丑闻,惹得仙尊尧擎大怒。此事一传开,顿时是石般将一向太平的天界惹得风波不断。
尧擎坐于殿上的鎏金椅,一头淡灰色的银发,白色绣的暗纹,面容确是何等严峻,端的是一派令人不敢靠近的冷冽气息。
“求仙尊明察,玉竹他断不会做出此等事,小仙可以为他担保,此事绝非如此!”玉落跪在冰冷的白玉石地面,胸膛却比这石面还要清冷上几分:“他这几万年一直在祝明殿入关,怎会是那仙子说的那般!”玉落不过是比玉竹晚出关了几年,一出来便听说玉竹出事了。听仙婢们说,此番仙尊动怒降罪的原因竟是,玉竹欲玷污那南方七宿之主朱雀仙子,被那朱雀仙子告到了仙尊面前。
尧擎大怒,下令将玉竹押往净池,贬下人间,终生不可位列仙班。
玉落一出关便听到这个消息,顾不得其他,匆匆赶过来大殿求情。
“放肆!玉落,玉落可是说过,此事污了天界的名声,不许有谁在天界多议,也不准谁来为他求情!”他气的不轻,面色隐隐地透着怒意:“贬下人间已是本君的仁慈,若非朱雀仙子求情,以他此番作为,当入畜牲道!”
殿上一时鸦鹊无声。仙友们隐隐同情,玉落仙子生的貌美,是乃仙界少有的丰姿卓越而不俗的女仙,此番若是再求情下去,怕是也会一同波及,仙尊这番如此动怒已实属少有,谁都怕一开口会波及自身。
玉落瞧着殿前无一人站出来为玉竹求情,不由得寒心万分。往日她与玉竹虽与这些老辈上仙无甚交情,但玉竹一向待人宽厚,从不与人脸红,此番却无人上前愿意为他明辨一句。其实这神仙,才最是世间无情之人,枉她修了几万年的清心仙道。
许是觉得自己口气重了些,玉落还未开口,尧擎便继续开口言:“罢了。你位列仙班以来,认真尽好自己的仙职,从未有逾矩行为,此次是那玉竹犯了错,玉落既已降了罪,便也不会有涉及你的惩罚,不必在此多言了。”
一句“多言”二字,生生遏止了玉落要说的话,这仙尊,果真是从未有仁慈的时候。
可受罚的不是别人,是玉竹。玉落虽在升仙过程中摒弃了七情六欲,却也曾是凡胎,骨血里与玉竹乃一脉,玉落不能眼睁睁瞧着他被人诬陷,何况是欲染指其他女仙的罪名,绝无可能。
玉落跪低了些姿态:“恳请仙尊再给玉竹一次机会,就算是此番降罪,也求仙尊从轻降罪,我与他乃兄妹,他既已犯了错,玉落愿替他承担罪罚。”玉落晓得尧擎肯定是不会给玉竹翻案的机会,他这天尊之位坐久了,全然是说一不二的脾性,他既已降了令,便不会收回。但一想到玉竹这么多年修为功亏一篑,只觉得难言的苦涩与不甘涌上心头。
“住口!他一个修仙之人,此番做出此等大逆仙律的行为,本君怎可继续留他在天界扰了仙界风气,若你再为他求情,本君便连你一起罚。”
玉落正要开口,只听两侧众仙一声声持重有力的声音齐声响起:“尔等见过神尊。”
玉落跪在殿中央还未反应过来,一抬头就看见座上的尧擎站了起来,朝玉落的方向走过来,眼睛却看着玉落的后方,恭敬地依礼:“神尊怎么来了?”
一阵风缓缓吹过来,玉落还没回过身,身侧突然多了一道浅灰色的身影。
玉落抬头,正好对上一侧的身影看过来,只一眼,便觉得好似心中凉风一过。
立着的男子一席深色长袍渐变为浅灰下来,绣着的深红色丝线纹成别样的云纹,那双浅浅的双眸几乎没有任何情绪,却安在一张极为好看的脸上,白的如星宿间的挂月一般的肤色,一下子让人想到无尽的雪景。
“你是玉落?”他便立在玉落的身侧,玉落还跪着,望着他的时候就如雪山脚下的峦塔,一时怔住。
见玉落没有回答,他似是微微皱了下眉,玉落一下子回过神来,重重地将脑袋叩下去:“玉落见过神尊。”是了,他是神界之主——神界的天尊。神界与仙界隔着一道彩色汪泉,那是上仙最想去的福祉。在仙界,这是玉落第一次见过神界的人来此。
“起身吧,莫跪着了。”他的声音沉甸甸的,带着丝低哑,犹如盘石般落下。
玉落愣了愣,随后起身。
尧擎走过来时,立着的男子这才将视线移过去:“此番来仙界,也是听闻了玉竹一事。”
众人一惊,玉落也不例外。
玉竹传开的事并不是光彩的,所以尧擎才会这般动怒,怎的这么快便传到了神界去了,还惊动了神尊。
果然,尧擎听到这一句,脸色顿时又不大好看,却是一副隐忍了的模样,口气也很是客气恭敬:“此事竟已传到了神界,都怪本君管理仙界不当。神尊莫要怪罪,我已命人将那玉竹押往净池。”玉落几时见过尧擎这般低微了,这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目空一切的仙尊吗?
神界虽是六界之首,但是六界各有各天尊管理,却不想还有这般尊卑之序。
玉落目不转睛地看着身旁脱俗的男子,只觉得他仿佛离凡尘万丈光年,这番神躯,就该是立于仙山之颠的,怪不得仙人总渴望修成神阶,这神尊看着,便是让人可望不可及。
“不是怪罪,此事也并未在神界传开,我知晓此事,原由是前几日那玉竹曾来求我,若此番仙尊降罪于他之后,望我出面一趟,来带玉落仙子走。”
“什么?”玉落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奈何尧擎的反应已经快了些:“神尊是说,那玉竹犯事之后去求过您?”
殿前众仙的议论声顿时纷扰起来。
“不错,他已知自己犯下不可饶恕的罪,也知道仙尊即将下达令罚,特意去神界求见于玉落。”他的声音淡淡的,好像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不可能!”玉竹为何要这么做,神尊这番话,无疑就是在告诉众人,玉竹他认罪了“玉竹他断不会行此事!”这句话说出来,连玉落自己都察觉有些弱。
“放肆,神尊面前,不可无礼!”尧擎对着玉落重声一斥。
“无妨,”他微微侧身,面容无甚表情:“你也无需在此求情了,这个时辰,还是去净池见他最后一面吧,他在等你。”一旦入了净池轮回,过往记忆便烟消云散,他再不会有这一世的记忆,也永远想不起玉落了。
“不,我不信。。。”玉落本还抱有一丝希望,本以为这神尊是来为玉竹求情的,此刻却是失望无比。可是玉落还能怎么办,只能挥袖引得风玦,直奔净池而去。身后远远传出尧擎的声音:“有劳神尊来此了,那玉落。。。”
名字落进风中,玉落心中极为压抑,却只能直奔净池。这个时辰,难道要行刑了吗?那神尊说玉竹去向他求情,无疑是断了玉落的想法,怎么会,怎么会,玉竹为何去神界求情了,难道他真的做了那等事?他早就是无欲无求的仙了,即便是对某个仙子心生爱慕,也可在两情相悦之下,求知仙尊,结为仙侣,成为仙界的一桩美谈,又何至于。。。
玉落不由得有些乱了思绪,玉落自然是相信玉竹的为人,可是一旦他自己承认,玉落却是一点办法也没了。
那漩涡般的净池边,两个天兵押着玉竹。
玉竹身上捆着锁仙绳,寸寸仙气修为在捆仙绳下流逝消失,哪还有往日风度翩翩谪仙的神态。
“玉竹!”玉落冲上净池边的方向,却被一道厚重的封印撞退几步。
净池行刑处,玉竹被那两个天兵押着,闻声看过来,见到玉落,竟唇角浅浅一笑:“妹妹,你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