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下班,云凤换上便装走了进来。蓝色牛仔裤,洁白的衬衣,娇美的身姿丰满的恰到好处,因为脱去帽子,云凤的长发显得更自然,柔顺。那双电光火石的双眼像是枯了的湖面瞬间被清流注满,重又恢复了寂静的光泽与绚丽的深邃,似乎那块火石褪去斑斓,成了宝玉,在最深处散发着自己的光芒。
“喂。。。魔怔了。。。”云凤甩了甩长发,程觉得自己的心脏要被甩出来掉在地上。
“啃。。啃。。”程的喉结动了动。
“早饭吃什么?”云凤提起饭盒,
“都行。。。。”程感到心脏承受着巨大压力,呼吸很困难。
“都行?”云凤像是咬着什么,撅起嘴,眼睛也眯了起来。
“酸辣白菜。。。有困难吗?”
“那有什么困难。。。”云凤走了几步,“不要以为我走了,你就没人管了。。。哼。。。”
“不要以为长得好看,就可以胡作非为。。。”程等到云凤走出去,大喊道。
走廊里,传来云凤和同伴的笑声。
到了晚上十一点,程提着烟酒和零食来到湖边。直到凌晨2点,拾荒者仍没有出现。程反倒觉得轻松许多,也像拾荒者一样躺在凉椅上,望着天空。他掏出手机,搜了搜梵高,被《罗纳河上的星夜》吸引住,他看着眼前的湖水,又看看那副画,忽然想起欧阳峰的话来。
“画画确实是件好事。。。”他自言自语道,随即拉过袋子,取出酒,正打算闷一口时,想起了云凤。“这个恶婆娘。。。”他被自己的话逗笑,缓缓放下酒瓶,拆开香烟。“这下,你没什么好说的吧。。。”
这种感觉很奇妙美好。这些年来,只有一个关心他,宠爱他,那就是琳娜。可当时他并不抽烟喝酒,所以没什么可担心的。现在,出现了另一个女孩,算是萍水相逢,却对他指手画脚。想到这里他有些迷惑,“凭什么?”他想不通,自己为何会屈服。像阿山说的,还怕一个女人。他思来想去,觉得自己可能不是怕云凤的眼泪,而是怕她不开心,不快乐。
“多么傻,和欧阳峰一样。”他反而对欧阳峰的妻子充满好奇,“那是一个怎样的女人呢?让男人活过来,又让她生不如死。世上的事千奇百怪,总比被人戴了绿帽子好吧。。。”他抽了口烟,侧躺着注视被月光浸透的湖水。“是有生不如死的事吧,但活着总是最好的结局吧。可能也不尽然。怎样的不幸是人间最大的不幸,怎样的幸福又是世上最幸福的事呢?我们都处在中间,一边是开端,一边是死亡。死人是最有发言权的,可他们只能沉默。即便是垂死也不是真的死了,只是很接近罢了。对,只是很接近,只有死人才知道死亡是怎么一回事?我为什么要说这个。我想说的是什么呢。。。”他将身子蜷缩在一起,“人世间最大的不幸,就像世间最高的山峰,每个洲都有最高峰,地球上是珠穆朗玛峰,可亿万年前,也不是它吧。即便它一直是,可地球之外呢?太阳系之外,银河系之外,整个宇宙呢?应该是。。。这样的吧,在某一时刻某一范围,它是固定的,但下一时刻另一个范围,它又是不确定的。那么也就是说,对那个老伯来说,最大的幸福是找到孩子。那么找到孩子后呢?对欧阳来说,最大的不幸是出了车祸,老婆抛弃了他。但他还活着,有车有房的。我呢?以前是离开琳娜,现在呢?西八。。。我为什么要想这个,我想说的只是云凤是个好女孩,我不能伤害她。对,就是如此。可我已经。。”他看了看周围,“爱上她了。是的,爱上她了。就像爱上琳娜一样。那么,为了她们的幸福,我得走了,不是吗?得走了,我是个混混,她是天使。我们是肯定不能在一起的。我有什么呢?shit。。。为什么要给老家伙打钱?奥,我欠他的。没办法。可能很难还清,除非救他一命。”他又看了看那副画,“阿梵,你画的很好,真的。那么,为了避免伤害云凤,我得离开?恐怕正是如此。是呀,只能如此。我希望她也爱我?那么她会难过,她要是不爱我,那么我何必离开呢?爱一个人就要离开她,这种事做起来很不文明。。。”思考许久后,他解开酒瓶,喝了一大口,“是的,我做我的路,做我该做的事。至少我对得起她,不欠她们的。真的不欠吗?西八。。。可能欠一点吧,对,一点点,还不还都无所谓的一点点。那么,走吧。。。走吧。。”他唱了起来,“也曾伤心流泪也曾黯然心碎,这是爱的代价。。。”他站起身来,把剩余的烟酒零食放在旁边的凉椅上。“人生何处不相逢呢?”他看着湖面,脑海里出现海浪翻滚的记忆。那是黄昏时分,他在工地上的工钱结清后,觉得和琳娜度蜜月。两人便决定去看大海。对于他们来说,都是第一次看到大海。一望无际的翻滚的海浪,远处水天相接的地方是被晚霞裹住的落日。他走累了,坐在沙滩上,琳娜向大海迈步,看到海浪袭来,赶忙向程跑去。她一边笑着,一边跑着。程觉得假如人生中只能保存一个记忆,那就是眼前的画面。后来,琳娜的影子越来越模糊,翻滚的金色海浪却越来越清晰。
“都会过去的,都会被时间的灰烬掩埋。”程深吸口气,向街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