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决定拍板的快后悔的也快,没错,到上海的第一天我就后悔了。因为当天凌翊宸拍摄电影的投资方探班,所以刚到上海他便被叫去了老板的饭局,本来这事跟我没什么关系,可是据说这中间还有“无法再见”的投资合伙方,于是唐乐便非常客气地把我也塞了进去。
毫无疑问,我最怕......最怕这种场合了,于是一到饭桌我就埋头吃饭尽量降低了自己的存在感,好在有凌翊宸在侧众人的注意力也一时很难放到我身上,正当我为此暗自庆幸时,转眼间一个怎么也没想到的身影毫无征兆地闯入了我的视线,庆幸变惊诧,像是突然被人摁住了死穴,我整个人瞬间僵在了原地。
白欣儿,我做梦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她,许是先一步发现了我的存在,相比我的震惊她脸上的神情就平静了许多。“大明星,”她无视我的存在直接将目光转向凌翊宸,眼神纯净得就像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还认识我吗,现在想见你一面可真是太难了。”
久别重逢,凌翊宸看着她也笑得很是温柔,“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都不告诉我一声?”
“这不是怕打扰你的工作嘛,好在碰巧连总说要来探班,这才抓住机会求他带我来看你的。”
“翊宸你可别听她胡说,”被称作连总的中年男人笑着接过话,“白小姐刚刚接过公司副总的职务,我这次可是陪她来视察工作的。”
“这是哪里话,我这刚从国外回来,有很多事情还需要仰仗您多照顾呢!”
“哈哈哈,哪里需要我照顾,有大明星在这还愁你......”
我像一个局外人被隔离在他们谈笑风生的屏障外,看着眼前举手投足间都透着自信与高贵的凌翊宸,我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深刻地意识到了自己与他之间的距离,我们终究不是一个世界的了。
“今天怎么不见李柏?”似是无意识的,白欣儿突然把话题转到了我身上,“你换助理了?这位小姐是?”
演技这么好,难道她也是演员?我在心里暗自猜测。“李柏中午有点私事没来,她是我的助理编剧。”凌翊宸随意回道。
“助理编剧?”她愣了愣将目光转到我身上,“原来你就是网上所说得那个‘北极星’。”
既然人家都把话送过来了,我只能配合着点点头,“你好,我叫顾晓。”
“现在的作家都这么年轻啊,”像是原有的屏障突然被打开了一个缺口,众人这时才想起还有编剧剧本这回事,于是大家的恭维客气纷至沓来,“顾小姐真是又漂亮又有才!”
“是啊,是啊,的确难得......”
白欣儿也跟着着打趣,“能有顾小姐这么漂亮的人当助理,七哥可真是好福气。”
七哥!我愣了愣,时隔多年再一次听到这个称呼感觉心中涌起的酸楚竟似完全不亚于当年,就是这个称呼让我第一次知道了自己从未企及过的凌翊宸的过去,而这些全部都是从另一个人的口里知道的。
七哥七哥,她说凌翊宸的小名叫小七,这个世上只有他父亲经常这样叫他,可是后来他父亲不在了,就只剩下她叫他“七哥”。
她说在这个世上他最爱他的父亲,可是父亲却在他十岁的时候因为目睹了妻子陈泽如与旧情人的藕断丝连而出车祸去世了,可后来那个被称作母亲的女人却带着他嫁给了那个害他家破人亡的男人。
这是他内心最深的伤痛,最无法言说的曾经,最耻辱的隐秘,但是,她都知道。在那个他恨之入骨的屋檐下,那些所有寄人篱下、忍辱煎熬的日子都是她陪着他一起走过来的......
这顿饭在众人的欢声笑语和我的恍惚迟钝中结束,毫无意外饭后凌翊宸被白欣儿叫去叙旧了,而我则只能自己梦游似得回了酒店,到了酒店我紧绷了一中午的神经才骤然松弛了下来。一下午浑浑噩噩地过去,晚饭过后我刚想自己试着写会剧本,凌翊宸就打来电话让我到他的房间去工作。这算是心有灵犀吗?我无奈只好带着被高中老师点名检查作业的紧张感去了他房间,他房间的客厅里摆着一个很大的书桌,打开电脑,我们就在这个书桌上开始了工作。
我很熟悉他的习惯,不管什么工作他一向都是要么不做,要做就要全身心地投入,绝没有插科打诨这一说,所以尽管心里很好奇他与白欣儿的事情,但我依旧尽力跟着他的节奏不让自己胡思乱想,正专注间他突然毫无征兆地开口,“你今天在饭桌上好像一直有些心不在焉,为什么?”
“......”完全没想到他会在那个时候注意到我的异常,我愣了好一会儿斟酌着开口,“可能是人太多了我有点不习惯,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所以就...恍神了。”
一直以来,他并不知道我和白欣儿认识的事情,我这话回得真假掺半,我有些拿不准他是否相信,好在不等他对此表态一段清脆的电话铃声便突然突兀地打断了我的心虚,我反应了两秒,好像是我的手机。
“你的。”在我扭头寻找声音的来源之前,凌翊宸已经把手机递到了我眼前。
“奥。”我顿了顿就在原地接起,“喂,你好?”
“顾小姐,晚上好。”
“请问您是?”
“听不出来吗?”对方笑了笑,“给你提个醒,我是石头啊。”
石头是什么东西?话题转的太快,我脑中的重点还放在刚才的事情上,“什么石头,你打错了吧?”
“......”对方默了一瞬,“你不至于忘性这么大吧,这么快就把我忘了。石头你想不起来,那......”
“哎呀,好了好了,”看着凌翊宸明显不善的脸色,我实在没功夫跟个骚扰电话瞎扯这些有的没的,“石头木头我都不认识,你打错了啊!”说完我挂断了电话。
“......”凌翊宸的神色从不善变成了怪异,甚至还颇有些佩服我的意思。
我被他这反应弄得有些莫名其妙,“怎么了,哪里不对吗?”
“没有,”他缓缓地摇摇头,脸上的表情竟有些哭笑不得,“对得很。”
我想到刚才的电话,离得这么近他应该是听到了电话里的声音,是那个骚扰电话让他不喜了吧,想到这里我转头对他保证,“放心,以后工作时间我不再接类似骚扰的陌生来电了。”
“......”
因为这个电话的突然打断,很快我俩都忘记他刚才提的问题重新投入到了工作中,于是,一晚上就这么过去等我再次意识到时间变化时,时钟已经接近十一点了。这真是神奇,我在心里失笑,原来,我们之间的相处还可以融洽到忘记时间的流逝。
当天晚上我又做梦了,没错,我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梦,因为梦里我又回到了那个狭小的出租屋里,它就像住在我梦里的心牢,总会时不时地将我抓回去。梦里的时间快得如同白驹过隙,我被关在牢里走马观花地看着他一步步地走进我的世界,直至成为了我世界的一部分。
我从未想过内心孤僻的自己能够毫无掩饰地向另一个人分享自己的世界,可事实却是我真的这么做了。他有时执着坚毅,有时温暖细致,有时又羞涩腼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面对他,我总会不由自主地心软,尤其每当看到他像个受伤的小兽的沉默在自己的世界中时,我总是恨不得将全世界都摆在他面前逗他开心。如果喜欢一个人是想他所想,急他所急,时时刻刻想要陪他、逗他,让他开心,那我想我是真的非常喜欢他。
我从未体会过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现在既然喜欢了自然就没打算藏着掖着。于是,事先未给他任何心理准备,我直接将自己的心思告诉了他。
“你,你是说你喜欢我?”他问。
“我的表白不够清楚吗?”看他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样,我问,“需要我再来一次吗?”
“呃,不用了,”他羞涩而又无措地点了点头,“我,我都明白了。”
“明白了,然后呢?”我对他这反应很不解,“就没了?”
“还有什么?”羞涩褪下,他的脸上露出了狡黠的神情,“你说得这些其实我早就感觉到了,我没想到的只是你会直接跟我说出来而已。”
“啊?你知道啊?”他这话初时听来我还有些不好意思,但后面转念一想又觉得颇有成就感,“我就说嘛,我表现得这么明显你不应该没有感觉的。”
“可我也表现得挺明显的,”他突然反过来将了我一军,“那怎么你就没有感觉到呢?”
“......”我反应了好一会儿,“你你你,你是什么意思?”
“需要我郑重表白一次吗?”他也问。
“嗯,”我愣愣地点头,“非常需要,我有点不敢相信。”
“其实第一次见面的那天晚上我真的被你吓到了,”他脸上的笑容比初升的太阳都要明媚,“吓到我一下就将你牢牢地定格在了心里......”
“这么长时间了,顾晓,你怎么就一直看不出我喜欢你呢!”他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