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双手被铁丝绑在身后,动弹不得;我的脊背感受到扫把似雨点一般落下的触痛。养父母和我爸妈的双眼投射出绝望的神情,而我已不再哭喊,因为我心中早就有了方向。我叛逆,但我不是逆子,我还会回来,加倍地赡养你们,只是现在,我要走我的路。
在学校的时候,顶着“低年级插班生”的标签,我总是无来由地被欺负。背后被贴上纸条,或是起立坐下的瞬间板凳被抽开,摔个仰面朝天,这些恶作剧都已经算是“善意”的捉弄。
印象最深刻那次,一帮同学把我逼到走廊里困住,硬要让我学抽烟。几经纠缠,我死活不从,结果换来一顿暴打。
那段压抑的校园生活促使我开始寻找让自己变得更坚强的方法,于是我开始学习气功,也结识了一位气功老师。那时候流行武侠小说,和外国迷恋超级英雄的孩子们一样,我非常崇拜故事里的那些武功高强的功夫大侠。他们行走江湖,飞檐走壁,内功深厚,而且率性而为,行侠仗义,不仅能保护自己,还能帮助别人。我也在寻找那本属于自己的功夫秘籍。
熟识我的朋友们都知道,我是一个虔诚的佛教徒。这条信仰的路,由来已久。
到技校读书以后,某位老师借给我一本佛经,供我浅读。那个时候我虽不能完全领会书中词句的深意,却竟懵懂地陶醉其中。苦于养父母的严厉管教,我并不能畅然阅读,还得想尽各种方法避开他们的“监控”。即便如此,我仍整天书不离手,实在要避开养父母的时候,就把书藏在衣服里,佯装要去散步,跑到街边的路灯下,继续阅读。
这本佛经里细述了人生自何处,死去何方。万物皆有灵魂,今生蜡炬成灰,还能转世投胎,迎接来世。这也算是我对佛学最初的领悟,即每个生命来来往往都能自圆其说,并不虚空,而且人终究是能找到希望归属的。
在认识到这些之前,我曾经非常害怕青蛙和老鼠。但对生命有所理解之后,我不再害怕。在路灯照射下的路旁,我浅悟佛经,第一次发现原来每个生命都是一个灵魂,和我一样。现在哪怕是青蛙跳过我的脚边,或是老鼠从墙角爬过,我都再没有丝毫的惧怕。
一本书成就一段缘分,直到今日,我仍保持着对佛教的信仰。在因为迷失方向而困惑时,在因为遭遇苦难而痛苦时,这种信仰还给我了一片平静,更重要的是,它替我守住了心中那些摇摇欲坠的希望和梦想。因为信仰佛教,我坚持素食的习惯。开始接触佛教的时候,家里条件本来就不好,几乎吃不上肉,我就主动提出要求,坚决不吃带肉的饭菜。这在毫不知情的养父母看来,竟成了懂得节俭度日、为家里着想的好品质。
为了表达我对这种信仰的坚持,素食是我当时唯一能够履行的一种方式。在现在看来,可能过于注重形式感了,但在那还未完全参透人生苦难的青葱岁月里,素食这件事,成为令我与众不同的心灵标签。只要能守护住一天,我就感到欣慰。
我一直想拥有不一样的人生,这应该是每个青春期少年共同的目标。在追求这个目标的路上,我们难免会被冠上某种标签,这就是——叛逆。
关于叛逆,有两种类型,一种是“我要跟你不一样”,另一种是“我要做我自己”。我想我应该是后者吧。
在我的成长过程中,养父母给我的管教多于疼爱,我始终感受不到那种叫做“温暖”的东西,虽然感激他们对我的养育之恩,却也每天因为心无依靠而备受孤独的煎熬。
在与佛教这份信仰结缘交汇的路上,我慢慢找到已远离自己的那份温暖。
又过了几年,养父母退伍,转业到乌鲁木齐石油化工总厂工作。在他们的帮助下,我的爸妈也被接到新疆,找临时的工作糊口。他们先在厂区食堂洗盘子,后来又去了环卫局的清洁队扫马路。虽然依旧贫困,但在市郊区的一处小平房里,我们一家三口终于在异乡团聚。
虽然年少叛逆的我因为不羁而处处惹是生非,闹得养父母百般头痛,但必须承认,对于我的前途,他们仍一如既往地看重和负责。养父母不辞辛劳,千方百计想办法为我安排了一个可以让日后衣食无忧的好工作,正式踏上稳定的人生道路。对我来说,那却是“灾难”的开始。
如养父母所愿,我被安排到工厂,成为了一名工人。当时在乌鲁木齐,那是一个相当不错的单位,不仅一个月可以拿到一千多的工资,还会有劳保的棉衣配发下来给工人们穿。这种在当时算得上“高级玩意儿”的行头,无论谁穿着在街上走一遭,都相当有气势,用现在的话说,那的确很“拉风”。一切看上去尽如人意,但养父母并不知道每日如一的重复工作对我造成了巨大的折磨。纺丝、接线头、绕线、换轴……我好像一部没有思想的机器,周而复始,完成相同的动作。
我心里不由产生可怕的念想,难道我将如此走下去,直到“终老”?
我恐惧不断重复的工作,恐惧每天平淡的生活。我不愿看到自己一天一天在“复制”和“粘贴”这样机械的动作中混下去。于是,我开始寻找一个出口,逃离这种几乎令我窒息的状态。
90年代中期的石化工业城最时尚的地方,要算是工厂生活区里的那个美发店。
每天下班以后,我就直奔美发店,像在欣赏艺术作品似的看来自南方的大师傅给顾客剪头发,做发型。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这无关身份、天资或是贫富。
在这样的小城里,工厂女工们会在属于自己的时间里来到这个美发店,装扮自己,也算是为生活增添了一些色彩。说实话,这让我感到有些诧异,原来,对美的追求是人的天性,是来自心灵的一种召唤,没有人能够抗拒,也无需抗拒。
过了一段日子,看着大师傅们工作着,我也开始蠢蠢欲动,渐渐有了一种想要亲自尝试一下的冲动。于是我开始了在美发店当学徒打工的生活。
真正有模有样地拿着工具帮别人扮靓,实现美丽的愿望,我才发现这份工作的价值。工具在我手上扬起又落下,那是一种简单又复杂的节奏,好像是在谱写一段旋律,完成一件艺术品。那时美发店挂着粉红色的窗帘,光线晕染进房间,混合成不一样的色调,配合着我心中的乐曲,每天都一样,而每天却又都不一样。泡沫在我指间晕染开来,发丝在剪刀锋芒过后被剪断,我日复一日,沉浸在一种难以言喻的成就感中,乐此不疲。
每次当我完成一个发型,我就会自己掏腰包,去照相馆为这个发型留影,然后把照片挂在店里展示。这些小小的动作,日渐产生影响,在我还没来得及弄清怎么回事之前,美发店就在厂区成了一处小有名气的所在。厂子里的人会慕名而来让我替他们剪发做发型,这让我的信心也日渐增强。终于有一天,我找准机会,壮着胆子,报名参加了新疆的一个美容美发大赛,给组委会寄去了我的作品。
当时的大赛评委是新疆美容美发协会的会长冯向光老师。他看到我的作品之后,就邀请我到他的美发培训学校任职当老师。不仅如此,他还推荐我到他开的美发厅工作。
以此为起点,我的又一个契机来到面前。冯向光老师鼓励我报名参加广州的全国美容美发大赛。几乎就在他提出这个建议的当下,我就决定要去闯一闯。人生似乎顿时明朗起来,并不因为这些阶段性小小的成功,而是因为我找到了一个方向,属于自己的方向。
参加这个全国美发大赛,我走上了另一个舞台,站在这个舞台上,我将能获得和从前完全不同的视野,任由我发挥和展示自己的才华。这不是一种冲动,而是最终能做自己的欣慰和感激。
做出决定以后,我背着家里人向工厂提出辞职,丢掉了被大家认可而唯独被我厌烦的“铁饭碗”。养父当时已经是厂里的领导,我辞职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他耳朵里。就这样,我成了“逆子”。对于家里的四位老人家而言,我离经叛道,是需要被挽救的对象,于是他们也展开了行动。
记得那天,我的两位父亲找到美发厅,当着所有人的面对我左右开弓。他们是希望我被这样羞辱之后,无颜继续留在美发厅,知难而退回到厂里工作。养父几乎是架着我的身体把我“押送”到公交车上,然后突然冲着车里的人大喊“这就是我的儿子”!我不懂养父当时出于什么样的心态,但我没有顶撞也没有反抗。
第二天,我佯装乖乖回工厂上班,骑着车,却在半路停下。我扔下自行车,又跑回美发店,继续做我想做的事。到了下班时间,我爸看到我还没有回家,他索性堵在美发店门口大吵大闹起来,弄得人家没有办法做生意。面对这样的场面,我只好妥协,跟着我爸乖乖回了家。
第三天,我再次成功从家里偷跑出来,也没打算再回去。结果,我收到一封来自家人的信,在信里,他们对我说,如果想要参加比赛也可以,但必须先回家,等家里凑点钱,直接风风光光坐飞机去。我以为峰回路转柳暗花明,心底也不想和家人陷入无可挽回的僵局,希望能通过沟通解决我们之间的矛盾。结果,我带着一丝期待回了家,而等待我的,却是一场监禁。
在四位老人眼里,我是个离经叛道的逆子,他们对我没有手下留情。我的双手被铁丝绑在身后,动弹不得;我的脊背感受到扫把似雨点一般落下的触痛。养父母和我爸妈的双眼投射出绝望的神情,而我已不再哭喊,因为我心中早就有了方向。我叛逆,但我不是逆子,我还会回来,加倍地赡养你们,只是现在,我要走我的路。
我是从乡下走出来的孩子,养父母让我过上了城里人的生活,但却不允许我在这种生活中按照自己的方向行进。他们给予的,并不是我所期待的。
希望的出现只是瞬间的事情,但如果你已认定要走的路,那就不要让机会悄然从指间溜走。人在少年时应该义无反顾踏上寻找的路,哪怕前方仍是一片迷雾。只要在路上,就不算无所作为。虽然是困难重重,但就权当这一切只是修行的开始。
【背后的故事】老男孩——孙楠与杨坤
非常难“造”的两个人,我大概只能如此形容孙楠和杨坤。
男人的美是很难挖掘的,当一个男人过于刚强和粗线条的时候,需要注入一些柔情的东西。孙楠和杨坤平时站在舞台上已经很霸气了,但把这种东西拍出来,就会有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所以拍照的时候,我尽可能让他们放松,去挖掘他们生活里不常有的东西。
2005年的时候,两个人都已经是很大的腕儿了,所以要想让他们接受这个朋克的造型还是很困难的事情。经过一番说服之后,他们终于尝试着把假发戴在头上,戴上之后他们对着镜头张大嘴巴笑得要死。但我一直鼓励他们,其实改变就是进步。
到了影棚之后,配合上特别振奋的音乐,两个人就彻底疯起来了,我拍照的时候自由抓拍就完全可以了,不需再去告诉他们如何摆姿势。他俩玩得很开心,一个拿球棒,另外一个就赶快拿出球假装要扔,或者是一个人去偷另外一个人的箱子……跟着音乐的节奏,两人设计出了很多搞怪的动作。
拍照其实就是在拍人的梦想,这是我一直以来对于摄影的最深感悟。照片美不美,其实就是梦够不够美。梦存在于哪里呢?就存在于人的心里。而心在哪里,其实谁都不知道。我们只能用灯光、音乐、道具、语言去唤醒人的梦想。眼镜和假发唤醒了他们两个人已经很久没敢尝试的冲动,叫醒了他们青春的记忆,带领他们做了一场事关青春的美梦。
梦醒之后,他俩摘掉眼镜,去掉胡子,觉得很放松,也有点疲惫。我建议他们搭着肩膀拍一张照片,照片出来后,大家都觉得特别搞笑,但同时也有很真实、质朴的感觉。
光阴似箭,男孩已“老”,但从他们的眼神中,仍能看到年少时的懵懂和不愿醒来的愿望。
【背后的故事】瑜伽
他静静地坐在那儿。
拍照的时候我的脑子里突然出现了很多画面,我感觉到树上的蝉在叫,树叶哗啦哗啦作响,透过树叶的阳光像是在跳舞。树影婆娑,远处寺庙里隐约传来浑厚的钟声,好像时间在那一刻停下来了。虽然是很短暂的一瞬间,但是我觉得所有美好都在那一瞬间爆发出来了 。人与自然是融合在一起,他的身体、他的思想,包括周围的这些树、这些阳光,所有这些东西融合在一起,你不会专门去看他的身体,不会在那一刻想到他的身体是不是性感,当时能想到的只有美好和真实。
我更想表达的是:人是自然的一部分,不是自然的主,是自然的一个从属,在阳光、绿叶、水、空气及这种曼妙的音效和状态中的人,是和谐的。人没有办法改变自然,人是随着自然而改变的。
如何拍出会说话的眼睛?
这对被拍摄者要求比较高,被拍摄者必须融入相当充足的感情,才可能拍出应有的效果。当然,摄影师对气氛的调节也很重要。眼睛是心灵的窗户,试着让被拍摄者轻松地面对镜头,有所思所想,自然也就能拍摄到会说话的眼睛了。如果被拍摄者无法融入太多的感情投入拍摄,那么就只能依靠后期制作出应有的效果,但是这样就会失去摄影的初衷,毕竟制作出来的效果都不是自然的。
如何拍出光线柔美的照片?
在逆光的环境里,给人的面部补上一些柔和的光源,加上准确的面部曝光,拍摄出来的照片就很柔和,但曝光一定是以面部的测光为准,不能受强烈的逆光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