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铃走到水帘边,伸出双手拦着水流,静静地道:“现在天才刚亮,要等到第一缕朝阳射进水流屋的时候,师傅才会过来。”
林飞感觉心里不安起来,她先前明明说师傅一早就会过来,现在又改了口,该不会在路上有什么变故吧。
他不喜欢意外,可现在也没什么办法,总不能原路返回,再从井里出去吧?也只得沉下心来,静静等待。
班铃并没有回头,只把双手合上,又打开,十个手指绕来绕去,不停地改变着水流的方向,玩得不亦乐乎,也是一言不发。
屋内的空气变得越来越凝重,林飞只觉呼吸都变得不顺畅了,一呼,一吸都成了小心翼翼的有意为之,他甚至都感觉有些纳闷,不知道以前没注意的时候都是怎么自动呼吸的。
时间也变得奇慢无比,他看着班铃放在水帘间的双手,似乎全都变成了一帧一帧的慢动作,不知她是故意的还是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
便揉了揉眼睛,绕着桌子转了几圈,又活动了活动身体,默念一声“静!”聚起灵气仔细向水帘瞧去,班铃却已收回了双手,不住地弹着十指往脸颊上溅水珠。
林飞也走到了水帘边,把手隔开水流,架出一道空隙,往外一瞧,只见江面上波光粼粼,水流涌动,却没什么风浪,十来条小船不紧不慢地在江上漂流着。
天色阴沉,远方雾气蒙蒙,辨别不出方向,不知太阳会在哪里升起来,班铃面色沉静,并没有显出任何焦虑的神色。
“要不咱们出去等吧,”林飞试探着道,“万一你师傅真是被谁缠住了,也好有个帮手。”
“不急,再等等!”班铃摆了摆手,她面色没变,呼吸却不像之前那么平稳了。
林飞生怕惹她生气,也不敢再继续催逼,只盯着江面发呆,做出一副正在思考的样子。
“别老在我面前晃悠,看得我心烦!”班铃莫名地发起了脾气,扭头便离开水帘,坐回到蒲团上,闭着眼睛道,“等我师傅来了再叫我!”
江面上的尽头忽然显出万道金光,一轮红日冲破薄雾升了起来,阳光透过水帘射进来,水流屋内登时变得亮堂堂的。
“班铃!江面上,你看!”林飞大声喊叫起来。
“我知道!”班铃站起身,下定了决心道,“不等了,师傅可能真的有事,原路返回吧,从井里出去!”
“不是啊,你看江面上那个人影,是不是你师傅!”
班铃一下闪身到了水帘边,朝江上看去。
只见一人正拄着龙头拐杖,踏着江水而来,他脚下连块木板都没有,却如履平地,轻轻一踩,便掠出去好几丈远,体态轻盈,宛如一只优雅的仙鹤一般。
行至江边,在岸上一蹬,便轻飘飘地飞起在空中,又将宽袍大袖在风中一展,便落在水流屋的水帘前,背对着阳光,显得身躯异常高大,正是子虚道长!
他把龙头手杖往前一指,撞破水帘,大步迈进水流屋来。
林飞赶紧侧身让开路,恭敬地低了头向他行礼,只见班铃迎上去抱怨道:“师傅,你怎么现在才来啊,都快把我急死了!”
子虚道长微微一笑,面色忽然变得惨白,“哇”地一声,喷出一口鲜血,高大的身躯迅速佝偻下去。
林飞赶忙上前一步将他扶住,班铃也搀着他的胳膊,结结巴巴地惊问道:“师……师傅,你……你怎么了,快坐下来!”
子虚道长哆嗦着嘴唇,颤抖着身体道:“我遭人暗算,强撑着才把他吓跑,先别说话,为我护持一阵,待我运气恢复!”
说完便端坐在蒲团上,口中念念有词,忽轻喝一声“定!”便一动不动,他身上铺洒着和煦的阳光,神色凛然,宛如一尊雕像。
林飞抽出黑木棒,班铃手持阴阳双剑,二人一同走到水帘边,对视一眼,都是一脸凝重。
江面上空荡荡的,所有的小船都不见了踪迹,水帘渐渐变得断断续续,好似断了线的珠子,再也无法形成连贯的水流。
又过了一时,珠子也越来越少,空荡荡的洞口完全向大江敞开,林飞忽然涌起一股奇怪的错觉,就好像自己正赤身裸体站在人声鼎沸的广场上似的。
难不成是子虚道长刚才进水流屋的时候把结界戳破了?
林飞心头疑惑不已,只是不敢出声相询。
班铃紧紧攥着双剑,面容绷得紧紧的,目光不停地在江面上瞟来瞟去,生怕错过什么异常迹象。
子虚道长的手段,林飞是见过的,灵气修为且不提,以他的见识和反应,竟然也会遭人暗算,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倘若子虚道长所言非虚,只怕这回的敌手来头不小,那会是谁呢,傀儡师?乌有老人?甚至星云大师?都有可能。
这敌手究竟又是为何而来呢,是为东坡心法,还是为金鹰寨?是为了阻拦班铃,还是子虚道长的仇家?
一个个疑问萦绕在林飞的心间,扰得他不得安宁,但眼下没有足够的信息,完全做不出判断。
只因平白无故穿越到了金鹰寨少鹰主身上,就得以他的身份生存下去,而目前看起来他也不是个安分的主儿。
也不知他在这二十年间惹了多少事儿,现在全落在了自己头上,自己却对此一无所知,只能像个白痴一样一点点搜集线索。
刚穿越的时候,一切大小事情都由鹰主亲自安排,还不觉得有什么,自从出了山,真正开始在这个世界上行动起来,才发现之前的想法真是大错特错。
人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上学的时候,只觉这不过是一句正确的废话,直到现在遭遇困境,才觉得真是一句至理名言!
现在所有的社会关系都不记得了,全部都需要重建,但在别人眼中,却一切如常,有仇的报仇,有怨的报怨,该付出的代价一点都不会减少。
这么一来,和别人打交道的时候,该如何自处,就成了一个大问题,人心隔肚皮,谁知道自己面对的到底是仇人还是恩人呢?
像今天这样,子虚道长受了伤,却只能在这里胡猜乱想,连个方向都没有,真是可气可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