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易居走上前去,双手将光头三扶起来,又从地上捡起刀,在衣服上擦拭了几下,抹去上面沾着的灰尘,递还给他,微笑着道:“刀剑无眼,要多加小心,可别伤了自己。”
光头三愣在原地,满脸通红,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李易居又转过身子,把后背对着他,指着自己的屁股,笑道:“谁还没个失手的时候,你看看我,刚才进来的时候,也是一不小心就滑倒了,到现在屁股上沾的泥还没干呢。”
光头三忽抬起头,一把接过钢刀,咬着牙道:“明人不做暗事,我不偷袭你,刚才是我失手了,可我是个强盗,生来就是要抢劫的,你站好,咱们重新来过!”
李易居转过身来,悠悠叹着气道:“唉,大好的少年,干吗放着大好的正道不走,非要做强盗呢?”
“笑话!”络腮胡子往地上呸了一口,“要走正道,早都饿死了,光头三,你再不动手,我们可抢先了啊,别分赃的时候又说没你的份儿!”
光头三被他的话逼得没了退路,大吼了一声,又举起钢刀向李易居砍去。
“哎哎哎,慢着!”李易居举起油布包挡在面前,郑重地道,“光头三,我看好你,跟我回去做个护院吧,我保你衣食无忧,过个两三年,攒够了钱,娶个老婆多好。”
光头三果然停了手,把钢刀垂在地上,犹豫着,带着不确定的语气问道:“真的假的?”
就连其他的强盗也都不再乱嚷乱叫,眼睛里都放着光,注视着李易居,等他发话。
“别听他放屁!”络腮胡子眼看局势有些失控,便大声叫起来,“别忘了是我收留你们的,都给我上去乱刀把他砍了,这回谁抢的算谁的!”
强盗们却都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只是面面相觑,目光互相探询,看看手中的钢刀,看看络腮胡子,又看看李易居,全都犹豫不决。
林飞也放下了黑木棒,站在班铃身旁,不再强行出头,跟她一起看戏。
“不动手的,断三指,没收钢刀,逐出本帮!”络腮胡子提起钢刀跳下案台,站在众人面前,恶狠狠地来回看着每一个强盗。
“不劳大家动手!”李易居又从油布包里掏出一叠银票来,一张一张往众强盗手中塞,完全无视络腮胡子,就好像他不存在似的,“一个一个来,人人有份,每人一张,到了镇上,就能换银子,一张银票换三十两。”
他的口吻听起来就像是路边的大卖场上发放小广告的,三十两银子啊,够普通的一家四口生活一年的了,想不到他真的如此大方,连林飞都忍不住有点动心了。
除了光头三,强盗们一个接一个,都把钢刀丢到了地上。
“好!好!好!算你们有种!”络腮胡子气急败坏地叫起来,“想不到啊想不到,最有情有义的还属光头三!”
一转身,举起钢刀冲向了李易居,口中叫骂道:“叫你收买人心,叫你收买人心,我砍死你我!”
李易居只顾分发银票,竟似浑然不觉,背对着络腮胡子,一点躲闪的意思都没有。
只听“铛”的一声,双刀相撞,火花四溅!
“光头三,你想干什么!”络腮胡子又惊又怒。
“老大,是我对不住你,我要走了!”光头三收回钢刀,“唰”的一声,割下左手三根手指,鲜血淋漓,他却一声也没吭,扑通一下跪倒在地上,冲着络腮胡子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响头,又把双手举起来,将刀献上。
李易居听见动静,转身冲到光头三身边,抓起他的手轻轻一捏,即刻便止了血,又从地上捡起三根断指,握在手中,把光头三扶起来,敛容道:“从现在开始,你就不再是强盗,正式成为我李家的一员!”
络腮胡子站在原地,好像失了神,眼睛里没有一丝光彩,呆呆地看着众强盗,张了张口,却什么也没说,把刀也丢在地上,空着手,一步一步走出破庙,慢慢消失在雨中。
李易居扶着光头三,亲切地道:“你带我去东坡村,我找人给你把断指接好!”
又回头看着众强盗道:“愿意入我李家做事的,请自去大平城紫石街李府报我名号,就算不予录用,也会有一笔不菲的补偿相赠,不愿去的,是回家种地,还是继续做强盗,悉听尊便,只恳求各位不要为难这两位避雨的朋友。”
众贼纷纷应诺,提着钢刀,不一时就走得干干净净。
“两位朋友,告辞了!”李易居转向林飞和班铃,微笑着道,“萍水相逢,想不到如此投契,也不枉迷了这场路。”
他进庙门的时候看起来还是个迂腐的文弱书生,想不到短短一个时辰之后,就完全掌控了所有的局面,而且手段不着痕迹,比起班铃上山劝说林飞,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
想必班铃也已经意识到了,只见她面无表情,略带嘲讽地应道:“多谢出手相助!林飞,咱小瞧人家了,雨停了,咱们走吧,别自讨没趣。”
林飞朝李易居拱拱手:“朋友,告辞,关于苏东坡的事,以后有机会再交流。”
李易居笑道:“难得遇见同好,也是一场缘分,书就送给你做纪念吧。”
说着便拎起手中的油布包扔给林飞,又冲着班铃道:“这位小姐,告辞了,希望以后还有见面的机会。”
“我看是没什么机会了,”班铃给了他个白眼,“我可从来不跟骗子打交道!”
李易居哈哈一笑,也不做解释,便扶着光头三往外走去,走到庙门口,忽又回过头来,冲着林飞道:“差点忘了,刚才多谢少侠仗义出手相助,我会在大平城的邀月楼留下一物相赠,路过的时候可以顺便过去看看,想必不会让你失望。”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林飞只觉他确实有些高深莫测,便转向班铃道:“这李易居还真不错啊,又谦虚又和气,确实挺投缘的。”
班铃冷笑了一声,看着林飞,仿佛在看一个傻瓜:“钱能通神,果然说得没错,就连堂堂少鹰主都不能免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