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金鹰寨待了这么久,林飞还从未意识到,原来通天峰上有这么多人,和石勇走在下山的石阶路上,只望见半山腰的广场上人头攒动,乱纷纷跑来跑去。
不一时,已拉开阵势,五步一岗,十步一哨,更没人在原地停留,人与人之间的距离越拉越大,就如同一张精细的大网,密密地在通天峰上铺开,不放过一处死角。
正行间,又有一支五人小队身着粗布短襟,脚穿布鞋,一手皮盾一手钢刀,跑上石阶小路来,向林飞和石勇点头行过礼,又不停脚步往通天峰跑去。
走到广场上,通天峰守卫队长石头带着两名手下迎上来禀道:“少鹰主,勇叔,通天峰已戒严,不准任何人出入。”
“很好,”石勇道,“带金三儿和龙二过来见我!”
“刚金三儿硬要下山,已经被抓住,正押过来。”
“把他带到会客厅,你们继续搜捕,只要有生面孔就抓起来见我。”
“是!”三人各朝一方迅速离去。
林飞跟着石勇穿过连接广场的悬空索桥,来到另一座山头,这里建有前中后三座大殿,大殿两侧是成排的偏房,会客厅即在前殿。
“金三儿是金平的亲侄子,”石勇站在会客厅的屏风前,面色沉痛不已,“他哥哥金二在随你取金蛋的时候死了,要是奸细真的是他,金平不知该有多难受。”
“金平不会出问题吧?”林飞的语气变得冷淡起来。
“不会!”石勇断然道,“金平是由鹰主亲自挑选,我一手培养起来的,金二死了之后,为了照顾金三儿,金平才一力担保,把他带在身边。”
“那金平至少也有个失察之罪!”林飞神色冷漠,宛如前少鹰主,他对内奸恨之入骨,又和金平没太深的交情,讲话一点都不客气。
“那是自然,”石勇看了林飞一眼,语气变得小心翼翼起来,“要是金平出了问题,我也逃不了干系。”
院外传来一阵喧闹声,林飞循声望去,只见两名守卫扭着金三儿走上前来。
林飞这才留意到金三儿的模样,宽鼻厚唇,满脸忠厚,穿着粗布短褂,看起来就像是一个老实的庄稼汉,陪着笑道:“少鹰主,勇叔,冤枉啊,一场误会。”
正是林飞在密室里听到的其中一人的声音。
“金三儿!你不好好在山上巡逻,乱跑什么?干什么去了?”石勇面色严厉,语气不善。
“勇叔,真是误会,金队长交代了,一天之内不见回来,就让我去找他。”金三儿言辞恳切,一脸委屈,好像受了莫大的伤害似的。
林飞几乎要怀疑起来是不是自己在密室听错了。
“你的斗篷呢?”石勇平静地追问道,从语气上完全判断不出来他信还是不信。
“这不是?”金三儿一低头,从怀里掏出来一件灰色的斗篷,递给石勇。
“你什么时候换的新斗篷?”石勇不动声色地问道。
“和金队长从东林寨出发的时候就换上了,”金三儿几乎要哭了出来,“不信等金队长回来的时候问他!”
“你早上在议事堂干什么?”林飞直视着他的眼睛,冷不丁的问道。
“啊,不知道,不是我,我没去。”金三一下慌了手脚,连连否认。
“你真以为残留的气味清理干净了吗?”林飞向前走了一步,抓住金三儿的肩膀,直勾勾地瞪着着他的眼睛,“刺客都被抓住了,你还敢抵赖?!”
金三儿闭上了嘴巴,面色如土,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当真是你?”石勇气得咬牙切齿,“勾结外人,谋害少鹰主,你好大的胆子!”
金三儿的眼睛里突然失去了光彩,双腿好像变成了软面条,被两名守卫架着,才不至于瘫在地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院外又响起一阵纷纷乱乱的脚步声,只见石头押着一人走了进来,抱拳道:“少鹰主,勇叔!”
林飞一下认了出来,其人正是龙二,不同于金三儿,他脸部棱角分明,个头短小精悍,整个人的气质甚至可以说是有些锋利。
“三儿,你怎么在这儿?刚还看到你往通天峰上走,怎么叫你都没反应。”龙二一看到金三儿,就惊讶地问道。
“石头!”石勇立马喊道,“封住通天洞,不准任何人下来,你亲自带队上去搜。”
“是!”石头回答的得又硬气又干脆,转身便离去。
金三儿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红,一阵白,忽然一顿脚,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站直了身体,喘着沉重的气道:“勇叔,是我的不对,对不住你,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不关金平的事。”
“刺客是什么人?”林飞问道。
金三儿笑了起来:“你都把他抓住了,还是自己去问他吧。”
林飞一愣,石勇便怒道:“还不赶紧认错,你到底想干什么!”
金三儿凄然一笑:“事已至此,我也无话可说,勇叔,刺客是我带来的,可我一点儿都不后悔!”
言毕,一咬牙,便从嘴角,鼻孔和眼睛里淌出血来,喉头咯咯一阵响,倒在地上不再动弹。
两名守卫“唰”地站直了身体,龙二紧绷了嘴,脸上的棱角历历分明。
石勇铁青着脸,目光扫过林飞和守卫,落在龙二脸上:“这是他咎由自取,也怪不得别人,不干你的事。”
“那可不一定!把刺客抓住了,一问便知,我不会冤枉好人,也绝不放过坏人!”林飞睥睨着众人,只觉得搞不清楚到底该信任谁,似乎连石勇也变得可疑起来。
龙二和两名守卫面面相觑,都低了头,僵在原地不敢再讲话,紧张的感觉在每个人身边蔓延开来。
“少鹰主所言极是,”石勇附和道,“你们三个把他抬到后殿去,教医师验过尸,立马向少鹰主报告!”
三人如逢大赦,抬起金三儿的尸身,便匆匆离开会客厅,赶往后殿。
“少鹰主,”石勇见会客厅的人都已离去,才开口道,“眼下人心惶惶,切不可意气用事啊。”
林飞鼻子哼了哼,把心头的恼怒压下去,沉声道:“我知道。”
“鹰主不在山上,我又新任寨主不久,寸功未建,连山上的人都还没认全,更谈不上有威信,他们之所以肯听我的命令,只不过是看在鹰主和你的面子上罢了。”石勇言辞恳切,就像是一位老臣在向少主吐露心声。
林飞一言不发,只是转了转身子,不再背对着石勇。
“刺客还在暗处,金三儿一死,不免谣言四起,人人自危,此时决不能扩大打击面,你我之间更要齐心,以免刺客有机可趁。”石勇看着林飞的眼睛,并无半分作伪。
林飞又想起石勇几次奋不顾身相救的情形,便点了点头,道:“勇叔,你说得对,是我失态了。”
他心里却依然搅成了一团乱麻,只觉诸事纷纷扰扰,毫无头绪,本来只想安心练气,但树欲静而风不止,总有乱七八糟的事堵上心头,要是鹰主在山上就好了,一定全都能安排得妥妥当当。
正自乱想时,只听得外面又一阵闹闹嚷嚷,循声望去,却是马六,也被两名守卫扭进殿来,扯着脖子喊道:“少鹰主,勇叔,圣使正从东林寨赶来,再不去迎接,可就到山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