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本就充满了矛盾,任何人都无可奈何。
......
阴沉沉的天空如人忧郁发愁的表情,使黄昏和黑夜提前来临。
推开门,石头壁炉里的噼啪作响,炉火熊熊,宽敞的驿站大厅既暖和又亮堂。对面墙边摆着一溜空荡荡的柜台,地板上散着些稻草。这儿到处一尘不染,仿佛主人一有空就掘开隐蔽的缝隙,在里面搜寻哪怕是最微不足道的污垢。
听到推门声,柜台旁边的帘布后面走出一个男人,手里拿着一块抹布,想来之前正在擦拭着什么,应该是这家驿站掌柜的。他是个小个子,面色灰黄,痘疤密布,上面嵌着一对多疑的黑色眼睛。
看到紫影进来,赶忙热情地小跑过来招待他入座。
“一壶热茶、一盘花生再加一碟小菜。”紫影在靠门旁柱子阴影处的一个角落位置坐下,然后吩咐道,“再给我准备些馒头之类的干粮,待会打包带走。”
“好嘞,”掌柜的一边记录一边说道,“客官,您还有什么其他需要吗?比如酒水之类的,我们这里有刚运过来的新鲜果酒,要不要尝一尝?”
“不需要。”紫影简洁地回答道。他从来不会在陌生的地方喝酒。这种掌柜的最喜欢推酒给客人喝,喜欢把自家的酒说得天花乱坠,一旦有人上钩,他们就可以从中捞取不少油水。这种勾当紫影耳熟能详,再说还有什么酒能比公爵府的酒还要好喝呢!
“好的,那你稍等。”掌柜的撇了撇嘴应道,但语气比之前明显要冷淡了很多。
紫影没有在意掌柜的语气变化,但另一件事一直萦绕在他心头。他好几次站在远处看着迷渊的入口,始终没有进去,他的内心深处隐约感觉到有一个声音在告诫着他:“时候未到。”
为了掩人耳目,紫影便在南阿森林里边露宿,虽一直没有进入迷渊,但他发现这家驿站去到迷渊只需小半日的时间,来往迷渊的人,大都会在这家驿站歇脚。正好自己准备的干粮已经吃尽,又逢多日的阴雨天气,要想在山中找些吃食也着实困难,便选择驿站人少的时候找个不受注意的角落等待其他人的到来,补给的同时顺便打听些东西。
......
阴云笼罩,雨将落,一辆马车自北而来,滚动的车轮碾压着地上的泥团,却碾不碎天地间的沉闷。
女子打了个呵欠,将两条长腿在车厢狭小的空间内尽量伸直,车厢里虽然很温暖、很舒服,但这段旅途实在太长、太孤独,她不但觉得疲倦,而且觉得沉闷,她本就害怕孤独,但她却偏偏时常与孤独为伴。
女子叹了口气,自角落里取出一把木琴,伸出纤细的手指放肆地把弄琴弦,不时的停下来,不知是外面的雨声打乱了她的节奏,还是她的内心本就不够平静。
也不知过了多久,车停曲终。
“小姐,雨下得越来越大了,”车外传来老仆的声音,“我看前面正好有家驿站,我们进去歇歇脚,等雨小些,我们再赶路吧。”
“好的,忠伯。”声音如悦耳的莺啼声从车内传来,女子回应完便收拾好木琴,从旁边取出一块白色的面纱挡住自己的脸。
老汉驾着马车向着驿站的方向前去,在邻近驿站时立刻吆喝一声,勒住马车。与此同时,女子推开车门,在老汉的搀扶下,下了马车,然后赶忙跑到最近的棚子处避雨。
由于,雨下的确实有些大,女子的头发、面纱以及身上的衣服都被雨多多少少淋湿了些,略显狼狈。
老汉满面虬髯,目光锐利,但等到他目光移到女子身上时,立刻就变得柔和起来。
驿站的大堂本就不大,这时聚满了被大雨所阻的旅客,就显得分外拥挤,分外热闹。
院子外边的堆着几辆草席盖着的运货马车,马棚里拴着大概三匹马,比运货的马以及虬髯老汉驾驶马车所用的马明显要高大俊猛得多,显然是有贵族此刻正在驿站内休息。
恰逢饭点时分,此时驿站大堂内一名小二在人群当中穿进穿出,有的喝了几杯酒,就故意敞开衣襟,弄得女子赶忙别过头去。虬髯老汉在扶下女子下车之后,便从驾驶的座椅旁取出了他的长剑,至少是名游侠。
......
紫影点的小菜很快就备好了,但他却不急,慢条斯理的吃着东西,眼角的余光则注意着驿站的大门,像是在等待着什么人的到来。时间也在不经意间流逝,掌柜的不时看一眼角落里的紫影,直到小二从柜台后面出来,掌柜的训斥了几声小二后,便低头在柜台里做着自己的事,也不再关注紫影,小二看了一眼紫影后便开始把把桌子上的板凳放下来,干起活来,等待客人的到来。
外面开始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的雨声打破了此间的宁静。不久便有一些过路的商贩到驿站避雨,说着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但是不久,他就看到三个人从外面进入驿站,三个人下马时吩咐小二的声音很大,身上的穿着也比一般人贵气,像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是贵族。
但就是这样才引起了紫影的注意,荆棘城范围内的所有贵族,紫影都熟记于心,但就是没有见过这几个人,显然是外来的贵族,而且这驿站所在的道路是去往迷渊的必经之所,外来的贵族来到迷渊必定有其背后可探究的原因。
三个人进入驿站后,径直去到最中央的食桌落座,将腰间的长剑往桌子上一扔,便开始吆喝着要酒菜,全程没有正眼瞧过驿站大堂内的其他任何人。
掌柜或许是因为他们点的酒菜够多,或许是知道这三个人是惹不起的主,总之,他们的酒菜很快就上齐了,三人便开始大吃大喝起来,而比他们先来到驿站先点菜的商贩们还在等待着饭菜的到来。
酒菜貌似并不能塞住他们的嘴,喝了几杯酒之后,为首的那个贵族更是豪气干云地大声笑道:“荆棘城的水土就是比我们朗鲁城会养人,那女人可真够水灵的,可惜不是个雏。”
“别提了。”另一人喝了几杯酒后,就古懿敞开衣襟,露出胸膛有些不悦地说道,“您倒是爽了,我弄她的时候,正好他男人找过来了,那眼神像是要吃了我,当时我.....”
“闭嘴,你这个蠢货。”正当那人还要继续说下去的时候,第三个人拿起手上的筷子朝着那人扔了过去,同时低沉地说道,“这里是荆棘城,可不是朗鲁城,说话给我注意着点。”与此同时他用眼睛看了一眼为首的贵族,没有说话,接着从竹筒里取出一双干净的筷子继续吃东西。
“木家的人现在可没工夫管我们,”第二个人用手拍了拍被筷子击中的地方,然后说道,“你也太小题大做了。”说完便拿起桌上的酒壶狠狠地灌了一口,在嘴里咕隆几下后,转身吐到地上。同时说了声“真他娘的晦气。”也不知是接着他之前的话题,还是针对那扔筷子的人。
酒水溅到邻桌商贩裤脚处,商贩只是缩了缩脚,没有做声。
几人的一番对话,全部落入紫影的耳中,几人的身份,紫影算是推敲了个大概。
朗鲁城市大陆南境的一座侯爵城邦,为首的那人显然是朗鲁城的贵族子弟,而另外两人应该是他的弄臣或者侍卫。这从另外两人的态度上就能猜出来。
而他们口中的那个悲惨女人以及女人的男人此时恐怕遭受了噩运,因为从三人进门开始,紫影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这是枫叶谷血脉里的天赋,同时第二个人的鞋子边缘处有着血渍,即使经过清理,但依旧有残留,两者合到一起足以证明紫影的猜测,可见三人德性。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马车的车辙声越来越近,戛然而止。
白纱女子两人来到这里的时候,驿站大堂里连一张空桌子都没有了,站在大门口不知所措,很快就引起了那三个人的注意。
尤其是女子那若隐若现的婀娜身姿,为首的贵族以及敞开衣襟的那人从注意到女子开始,视线就没有离开过。
紫影隐约猜到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情,为了不引起注意,赶紧收拾好自己的东西,直接起身往外面走去。
“谢谢。”女子看到紫影起身离开,朝着自己也就是门口所在的方向走来,正好空出了位置,两人擦身而过的时候,女子弱弱地向紫影道了声谢。
声音很小,但紫影听到了,顿了一下,但很快反应过来,装作没有听到的样子依旧朝着门口的方向走去,很快消失在雨帘中,白纱女子和虬髯老汉则在紫影之前的位置上落座。
“今儿的运气不错呀。”女子刚坐下正好在清理自己身上的雨渍,敞开衣襟的那人凑在为首的贵族耳边说道,“我猜这个肯定是个雏。”
三人的眼神对视了一下,先后拿起桌上的长剑,向着女子的方向走去。
“这位美丽的小姐。”为首的贵族对着女子说道。
虬髯老汉在进门的时候注意到此人的眼神不够友善,原本打算等雨稍微小点,就立马离开,没想到这三人居然就这样众目睽睽过来了。
“你们找我做什么?”白纱女子犹豫不决地回应道,同时移动脚步虬髯老汉的背后。
“想和你交个朋友。”贵族露出自认为最迷人的微笑。
女子还想说话,却被虬髯老汉抢先一步握住手。“小姐,待会我拦住他们,你就拼命的往外面跑去,有多远跑多远。”
“老头,别不知好歹,”敞开衣襟的人说,“你现在离开,我们不为难你。”
另外一人的手已经握住了剑柄。
三人慢慢的向虬髯老汉围去,眼看就要形成合拢之势,周围的商贩依旧吃着手里的饭,眼神都不敢往这边看过来,全当三人的恶行没有发生。
“快跑。”虬髯老汉抢先一步走上前来,挡在中间,拔出长剑对着对峙着三人。白纱女子知道自己留下也帮不上忙,立马拼了命的向着外面跑去,所幸她们落座的位置离大门是最近的。
“快点宰了这老头,再把那个女人抓回来。”为首的贵族以命令的口吻大声喊道。
三人纷纷抽出佩剑。
虬髯老汉咬紧牙齿,挥舞着手中的长剑艰难地抵挡......
女子冒着大雨疯狂的往外跑着,不时的摔倒、爬起、再摔倒、再爬起......
“跟我来。”突然一个声音出现在女子的耳边,她抬头一看,是之前那位给自己让位置的人。
“不想死,就跟我来。”紫影再次说道,他之前没有真正离开,而是躲在暗处注视着大堂里的一切。
大堂里的一切如他预期的一样发生了,原本作为枫叶谷的人,不允许他做出施以援手这种愚蠢的事情,但心中仿佛有一个声音在提示他去施以援手,最终他选择听从自己的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