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无月无星。
叶紫躲在被子里,整个人“簌簌”的发抖。已经两个晚上了,天一黑,她就能看见那双死不瞑目的双眼还有满手的血腥,感觉到粘在脸上滚烫而浓稠的液体,一直到现在她还依稀闻到阵阵腥味。只要她闭上眼,就能听见刀剑入身的割肉闷声,一声声如同索魂。她还记得在小时候暑假里看《聊斋》的时候,片头那阵“呜呜——”的恐怖叫声。她不敢钻出被子,因为听见那阵“呜呜——”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那个声音始终萦绕在她周围,仿佛下一刻就能取了她的命。死命的闭上眼,在心里不停的说:“世界上没有鬼,没有鬼!快睡着,等一下天就会亮了,快睡,快睡!”奈何,越是想睡越是睡不着。越是不想去想,那血腥的一幕幕越是清晰。
“咕——呱呱——”树上传来鸟叫声。
精神高度紧张的叶紫,在听到这声怪叫后,受不了内心的折磨,“啊——救命啊——不要来找我,我不是故意的,不要找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她尖叫出声,整个人退缩在床的一角,双手不停的挥舞,双脚也不断的乱踢,像是要把眼前的东西赶走。
“嘣——”房门被一股大力踹开。卫子谦急急的奔进来,后面跟着巍华和苍日远夫妇。
他们快步的走到床边,看着她癫狂的样子,都十分着急。
巍华一个大步坐在床沿,伸出手,想要将她抱在怀里。哪知,叶紫这会已经完全陷入疯癫,看着他的手,以为是鬼魂,不停的挥打着,嘴里还不停念道:“走开,走开!”看着她这个样子,他心痛的无以复加。
卫子谦站在床边,脸上满是焦急,心疼的神色。他轻轻的唤道:“紫儿,紫儿,莫怕,莫怕。我们在你身边,你莫要害怕!”可叶紫哪里听得清,只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夫君,你去熬一份安神的药来。”宋红菱一边吩咐道,一边走到放在琴的书案旁。手指一拨弄,琴弦上流出了缓缓的水流声,细细的泉水流过大树,经过草地,不停滋润着它们。这时,卫子谦拿起放在另一边的洞箫,和着琴声,轻轻的吹起来。花草树木在溪泉的滋润下,慢慢的冒出了嫩芽,花蕾。沉睡着的森林慢慢的苏醒,小兔子欢快的蹦跳,松鼠也在树枝上跳舞,一派欢欣祥和的景象。
在乐曲的安抚下,叶紫的神智渐渐转为清明。她呆呆的看着他们,眼泪犹如断了线的珍珠,一颗颗的不断往下掉。巍华接过苍日远端来的安神药,细心的舀起,放在嘴边吹凉,试了温度后,才温柔的喂进她的嘴里。叶紫机械的吞下嘴里的药汁。看着她这个样子,巍华心里阵阵绞痛,放下碗,将她抱进怀里,下巴婆娑她顶上的发,柔声的说道:“紫儿,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是我连累了你。你要知道,那日你若不杀了他,死的就是你。世上的事就是这样,有时候你不得不做出些不愿意的事。我们这样也只是为了让自己活下去。别再害怕,世上若真的有神明,有地狱,该受惩罚的是他们,该下地狱的也是他们。哪怕真的有一天,你的魂被索了去,我上穷碧落黄泉也要讨回来。我不许,我不允许,你知道吗?我不同意的事情,就是如来来了也办不成。所以,莫要害怕。有我在,你不用害怕,我会护着你,陪着你,直到天无棱,地无角。明白吗?”说完,他坚定的看着她的双眼,身上的霸气尽显。
听了他的话,乐曲忽然停止,每个人都惊讶的看着他。一时,室内寂静无声。卫子谦手中的萧悄然的滑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声音,一如他现在的心,开始碎裂的声响。他能做什么?他能说什么?她是第一个住进心里的人,可是巍华是他的君,他发誓要永远效忠的人。他该争吗?他能争吗?他若争了,能赢吗?是应该安静的走开,还是应该勇敢的留下来?
萧落地的声响拉回了叶紫的思绪,眼睛渐渐的有了焦距,巍华灼热的视线刺痛了她的眼。低下头,不着痕迹的离开他的怀抱。不敢再看他的双眸,轻声的说:“我累了,想睡觉。”接着,她又转过脸来对着宋红菱祈求的说着:“娘,你陪陪我!”
巍华有些失望,也有些恼怒。若放在往常,有那个女人听了这样的话会无动于衷?更何况,他从未对别的女人说过这些话?他遏制住胸中的怒气,站起身,将她放在床上,道:“好好歇着,莫要想太多。”
叶紫合上双眼轻轻的点了点头。
待他们都出了房间,宋红菱坐在她的身边,手抚摸着她的发,看着她颤抖的双睫,欲言又止。
叶紫感觉到她的心思,睁开眼,望着她说:“娘,可是有什么话要对紫儿说?”
“紫儿,你对巍华……你们之间……”
“娘,我们之间什么也没有。只是朋友,和子谦一样是朋友。”
“朋友?”听了她有些惊世骇俗的话,疑惑的道:“男人和女人能成为朋友吗?你难道没有听到他刚才说的话?”
“没有。娘,我没有听明白他在说什么。”
“唉!人说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可是,巍华或许并不是你最好的归宿。”她能明白成为帝王的女人所需要付出的代价,叶紫水晶般的人儿,进了那种地方,能生存下去吗?
“娘啊,我才不要嫁人,我要陪在你和爹的身边!”叶紫伸出手拉住她的衣摆撒娇道。
宋红菱食指一点她的额头,嗔道:“不嫁人?莫不要以后见了情郎,连东西南北都分不清。”
“娘……”
“呵呵,好了,好了,不闹了。睡了吧。”说着,她起身吹灭了蜡烛,躺回到她身边。
叶紫睁着双眼,在黑暗中盯着屋顶。
心中久久难以平静。以前发生的一幕幕如电影放映在眼前。他飞扬的发,黑曜石的双眼,温柔的笑,温暖的怀抱,都无法忘记。莫要说他是帝王,就是一个平凡的男人对你说出这么深情的话,心里怎么可能不起波澜,何况他是个如此俊秀,如此优秀的男人呢?任何一个女人听了那样的话,都会有些些虚荣的吧。何况他对她好像真的付出了真情。
那么,柯其呢?柯其的脸忽然跳入其中,可是为什么看不清他的眼,他的脸。只记得,他宠溺的摸着她的头叫她“丫头”;只记得,两人坐在山坡上,他的手指向山下的洋房对她说:“丫头,以后我们就住在这里。在屋前屋后种满各色各样的花,你浇着水,我拿着烟斗坐在摇椅里,看着满院子奔跑的孩子。”;只记得,两人拉着手经过婚纱店的时候,他拉着她进去,试了那件价值不菲,如梦幻般美丽的婚纱,当她穿着那件婚纱走到他面前的时候,他双眼放大发出闪亮的光芒,单膝跪地,拉着她的手,深情的说:“丫头,你真美。嫁给我吧!”站在一边店员羡慕的看着她,在得知他们没有钱后翻脸比翻书还快;只记得,他买了无数婚纱杂志,跑了许多布料市场,问了很多裁缝店,只因为他说:“丫头,现在我买不起那么贵的婚纱,可是我可以给你做,一定让我的丫头成为全世界最最美丽的新娘。”
她怎能忘了柯其?忘了温和贴心的他?她怎能在来到这个世界短短的几个月的时间就忘了他?把他们以前的所有美好都给忘了呢?没有了她,他在另一个世界里过的幸福吗?柯其,有没有……忘了她?
她闭上眼,在心里默默的说:“柯其,忘了我吧,找个好姑娘好好爱你。开始新的生活。”想到这里,她的心如刀绞,不由自主的弓起了双腿,双手紧紧的抓住胸前的衣服,眼泪冲出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