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在小晚的脸上,几只歌鸲婉转的叫着,落在窗外大树的枝头。小晚用手遮住这刺眼的眼光。
朦胧又熟悉的场景再次映入她的眼帘,檀木色的屋顶,宽大而舒适的木床,以及窗外飘落的花瓣。
小晚猛的从木床上坐起,激动又喜悦的跳下木床。赤着脚丫,披着刚睡醒时的散发,穿着不怎么整齐的霞红的霓纱,不顾一切的冲到屋外。
果然,风阿婆还是一如既往的坐在书斋门前的小凳子上。小晚冲上去一把抱住风阿婆。
风阿婆还是像往常一样抚摸着怀中这个小人的脑袋。慈祥的笑着。
“阿婆,我还以为我再也回不来了!”小晚抱在风阿婆腰间的手臂,又紧了一些,将自己的脑袋完全埋在风阿婆的怀抱。
“傻孩子,你一直都在啊,阿婆也一直都在。”
小晚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她松开臂弯,赶忙往路边跑去,在路边野草里翻找起来,寻着什么东西。阿婆看着蹲在大路边东翻西找的小晚,不禁奇怪的皱着眉。找了好一会,终于,小晚在一处比较茂密的草丛里找出了她那副黑框眼镜。
小晚将眼镜拿过头顶,透过镜片看着金黄色的太阳和霞红的的天空,很安心的笑了。
“找到答案了吗?”阿婆走到小晚身边。
“嗯!”小晚满足的点了下头。
小晚扶着风阿婆回到屋中,刚要坐下,几个样貌器宇非凡的人走了进来。
三人中,一位长发青女穿着碧色秀丽的华衣锦缎,腰间的束带突显着优柔曼妙,手持雀柄浮沉,面容十分温文尔雅,浑身散发着春天的气息。
一位身材高大魁梧,满脸横肉,皮肤呈古铜色,宛然看上去像是坚如磐石的大山,又像是那天门前的守门大将。
另一人则要偏瘦很多,身着黄如秋天枫叶般的长衫。手持一折纸扇,脸庞棱角分明,十分英气。
几位虽然面容大不相同,衣侣上却都绣着若隐若现的山河图。
“风婆~”几人同时作揖说道。
“嗯~你们来啦。”风阿婆坐在摇椅上,品了口闲茶,像是早知道众人要前来。
“执恒他染了疾……”太华欲言又止。
风阿婆点上旱烟,深深的吸了一口说道:“能治神明病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我的孙女。”
“我?”小晚惊讶的指着自己。
“我的孙女是这个世界最至真至纯的神:治愈之神,人们于其名为曛野。”风阿婆操着沙哑的嗓子说道。
“令女?……”长衡有些疑虑,想要问些什么。
“小曛是个乖孩子,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特别能睡,醒来就什么都不记得了。”风阿婆语重心长又有些心痛的说道。
听到这句话的小晚,脑子嗡了一下。
“那还真是个奇怪的神呢。”太华走到小晚面前,敲了下她的脑袋。
“哈哈哈哈,原来如此。”洪泰憨厚的仰天大笑起来。
“小曛,你愿意跟他们去吗?。”风阿婆问道
“嗯。”小晚点了点头。
众人给风阿婆作揖道别,小晚也向风阿婆摆了摆手。
巍峨壮丽的大山上,几条清澈的小溪缓缓流淌,最后汇聚成一匹野马从悬崖峭壁边一跃而下。鸟儿自由自在的在林子上空翱翔,几只受了惊的锦鲤噌的一下消失在清澈的湖水中。小动物们躲在高高的枝头和茂密的灌木丛里,看着迎面走来的一行人。
“小曛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吗?”太华开口说道。
“嗯~”
“那我们重新介绍下,我是华山神,名为太华。四野八荒里唯一的女山神!”太华捂着樱桃唇咯咯咯的笑起来。
“我是衡山神,名为长衡,我们要请你医治的是恒山神,名为执恒。”长衡也眯着眼笑了起来。
“嗯……我是泰山神,名为洪泰。”洪泰想了好久也没想出更多的话来,只好挠着后脑勺也跟着笑起来。
“太华阿姊,神仙也会生病吗?”小晚好奇的问道。
“是啊,神仙的肉体不会生病,但灵魂却会,是不是很可笑?”太华挽着手臂中的浮沉说道。
“我觉得有缺陷的人才是完整的,倘若人太过完美,反而让人感觉很遥远……神也一样的吧~”小晚接住一瓣天空飘落的花瓣,那个现实的世界教会她很多“真理”,但她总不愿去接受,她害怕自己有一天也会变成一只只会活着的难鸟。
清风吹走人们的浮躁,也不知道是不是风阿婆闲着无聊又拂了拂袖。山林里静谧而聒噪,当这个世界完全静下来,自然的声音就是最优美的交响乐。
走过一架木桥,爬上山林里的青苔石梯。一栋山庙进入小晚的视线。山庙旁云雾缭绕,庙墙边的肆意生长的茑萝显得此处格外悄然幽静。
庙门前,香炉里的几柱香燃起渺渺青烟。小晚跟随他们走进庙里,透过窗台望去,山脚的景色一览无余,群山烟雾缭绕,小镇前的平原和大河一望无际。倒有几分雅居通幽径,藏于山林间,拨开窗前雾,抬眼见山河的感觉。
来到里屋,一位穿着银色戎甲,模样秀气的少年被会发着蓝光的藤蔓将他的身体缠绕在半空中。少年长长的银白色发髪垂到脚边,面容冰冷且憔悴,浑身散发着幽兰像萤火虫一样星星点点的光。
“啊!你们回来了啊!”一直在庙里照顾银发少年的远嵩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远衡身着贺红色的长袍,眼睛犀利,闪烁着光芒。衣上同样秀着和四人一样的山河图。
“唔~这就是曛野神吧!”远嵩冲到小晚面前,脸贴着小晚的身子,上下打量着她。
小晚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惊奇的看着绕着自己转圈的远嵩。
“哈!”一边的太华看不下去了,一脚把远嵩踹倒在地。
“喂!不要每次都下手这么狠啊!”远嵩吃痛的从地上坐起来揉着屁股。
“谁让你总是那么莽撞。”太华没好气的说道。
“哈哈哈……”看到这一幕的小晚,捂着嘴巴笑了起来。这是她第一次感受到快乐的滋味,那么奇妙。
众人看着笑得不亦乐乎的小晚,先是愣了一下,随后也跟着笑了起来。
“在下嵩山神,名为远嵩。”远嵩走到小晚面前作了个揖。
“这位就是要请你医治的恒山神,执恒了。”远嵩又转身指着浮在半空中的执恒说道。
“执恒是我们中最小的,也不最不省心的。他天性好战,前几日忽然不见了踪影,也不知道在外面着了什么道,回来之后就变成了这副模样。”太华幽怨又怜爱的看着憔悴的执恒。
“可是,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做。”小晚抱歉的低着头。
“这个……我们也只是听说曛野神拥有治愈神的能力,但具体怎么医治却无从见过。”长衡和洪泰面面相觑。
“小曛,你好好想一想以前是怎么医治别人的?”太华眉头紧促。
小晚跃跃欲试的走到执恒身下,伸出手,触碰执恒的指尖。一团温和的光缓缓将两人包围,光晕让小晚有些睁不开眼睛。
当她再次睁开眼时,自己已经身处如镜面一般平静的蓝色大海上。小晚尝试着轻轻的向前挪动脚步,白皙的脚尖触碰到这大海,泛起一阵涟漪,涟漪像远处漫展,直到消失在天与海相接的地方。有些冰凉,有些柔和。
忽然,小晚的手臂长开始长出透明的冰花,并逐渐向她全身蔓延。冰花像病毒一样肆意生长,每长出一朵完整的冰花,小晚都如千针穿臂般痛苦。
直到冰花长满了她的全身,直到她痛到晕厥过去。
……
“小曛,小曛……”太华小心翼翼的呼唤着小晚的名字。
小晚疲倦不堪的睁开双眼,额头上豆大的汗珠,宛若刚在石壁上啄掉旧喙的老鹰。
四人围着躺在木床上的小晚,等光芒消失的时候,突然晕厥过去的小晚可把五人担心坏了。
此时执恒也醒了过来,但仍是十分虚弱的挂在粗大的藤蔓上,汲取着山脉的精华。
“太华阿姊~”小晚有气无力的说道。
“嗯,我们都在。身子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疼吗?你晕过去之前一直难受的大叫,我们又急有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把我们担心坏了~”太华心疼的抚摸着小晚的额头,其他三人也担心的看着虚脱的小晚。
小晚把自己的胳膊举在面前,上面还是像往常一样光洁无暇。
“原来要救一个人的灵魂,就要感受和他一样的痛苦呀~”小晚喃喃自语,脸上泛起一丝笑容。
一道残阳铺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红。小晚站在庙门前,太华,长衡和远嵩来给她送别,洪泰则留在屋内照顾执恒。
“小曛,这次真是辛苦你啦,没想到害你受了苦,阿姊对不住你,这是阿姊和几位山神送你的谢礼,此物能给你带来好运。”太华还是埋怨着自己,清秀的眉毛都邹成了一团。随后从长袖里取出一根火红色的羽毛,递到小晚手中。
“没事的,阿姊对小曛很好。”小晚露出她那温暖到骨子里的笑容。
“嘿!小曛,你以后可要常来玩啊,阿哥给你摘世界上最清甜的果子吃,哈哈哈哈。”远嵩手重重的拍在小晚的肩膀上。由于刚醒来,仍很虚弱的小晚,腿一软差点跪在地上。
远嵩赶忙把手抬了起来,转身想要逃跑,可没跑几米,还是没能逃过太华那狠狠的一脚。这次太华用的力气更大,远嵩滚了好远,脸着地摔了个狗吃屎。
这一幕再次逗的小晚笑得合不拢嘴。
“好啦,小曛,你该走啦,不然风婆该担心啦。”太华舍不得的握着小晚的双手。
“嗯!太华阿姊再见。”
“我送你回去吧。”太华轻轻一挥手中的雀柄浮沉,一只如大象般巨大的碧色孔雀出现在小晚面前,把她托在了背上。
孔雀扇起宽大的翅膀,长鸣一声向山脚下飞去。
“再见!……”小晚向几人摆着手,在霞红的天空中越飞越远,最终消失在几人的视线……
孔雀把小晚送到书斋门前,就挥着翅膀重新往山上飞去。此时已经到了晚上,比起太阳的温暖,皎洁的月光倒有些醉人。
书斋里仍然亮着油灯,小晚推开书斋的门,找寻了好一会,并没有找到风阿婆的身影。
正当小晚担心风阿婆时,一阵清风徐徐拂过她的脸庞,她赶忙跟着风来到阁间的一扇小门前。轻轻的推开门,风阿婆坐在后院的菜园子里,哼着不知道什么名字的戏曲。
“阿婆~”小晚走到风阿婆面前,趴在她的膝腿上。风阿婆停下了哼唱,一脸宠溺的抚摸着小晚的小脑袋。
夜空中繁星点点,不时有几个流星划过。在皎月的旁边,亦然能看到一道星河。菜园子里,油菜花丛底下,知了“吱吱”的叫着,油菜花也散发着沁人心脾的花香。
“阿婆,我是什么时候开始常睡不醒的呀。”小晚目不转睛的看着油菜花丛,眼神迷茫。
“哈哈,我们家小曛呐,一直很乖~可就在你六岁的时候,不知道怎么的,就贪玩上了那不周山,掉入了鲸鱼群生存的天上海。好几天都没有下来,可把阿婆急坏了!”说到这里,风阿婆仍心有余悸,连说话的语气都变急躁了。
“后来呢!”躺在风阿婆腿上的小晚仰起头,好奇的大眼珠子瞪的溜圆。
“后来呀~一只鲸鱼把你送了回来,回来之后啊,就经常睡很长一段时间,怎么叫也叫不醒,醒来就什么也不记得……”风阿婆心疼的湿了眼眶。
小晚帮风阿婆擦了擦眼角,紧紧抱住阿婆的腰间。
“这个天空不能上去吗?”小晚问道。
“孩子~有的天空只能仰望,如果翱翔就会失去它原本的意义。”风阿婆抬起头,仰望着只有晚上才能看到一丝蔚蓝的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