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伤心平
鸭老板不在店里，所以店也不用开，这几日，云城的许多店铺都不正常，开不开铺都是官府说了算的。阿平和楚楚在院子里做刺绣，虽说云城的女孩子手巧，阿平却并不是擅长这个，但是楚楚的针线似乎挺好，他把师傅的衣服上的破洞补好了，比阿平补得好。楚楚的刺绣活似乎更不错，花样是阿平从尚记拿来的，是一枝梅花，边上还有喜鹊，老板娘答应绣好后给工钱的。阿梁在边上看得心花怒放，延其实从五岁就开始学针线了，加上王府能干的女人多，这会的花样自然会得多，这种简单的绣品不难做。阿梁在边上冷不丁说道，“阿平你对楚楚可真不错。让楚楚帮你赚银子去好去找野汉子。”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阿平拿起边上的簸箩丢了过去。
“楚楚，你绣得比我好。”阿平拿起了绣品，“你绣得还比我快。”
楚楚微微笑，这个女孩还挺有意思的，他又绣了一对鸳鸯，把它裁成了手帕，塞给了阿平，用手势比划着，指指边上的阿梁，两只手指对在了一起，这表示阿平与阿梁像一对鸳鸯。
阿平说道：“我才不想嫁给那个笨蛋，什么都不会，还丑。我也是有心上人的。”
楚楚笑盈盈地看着她，阿梁也不服气：“你可别以为她是什么好女人，我根本不稀罕。”
楚楚作了个讨饶的动作，于是拿着绣绷进了自己的房间。
阿平随后而来，他们把阿梁关在房门外了。
“楚楚，我知道你不会说话，我有的秘密不能说给别人听，你愿意听吗？”阿平轻声说道。
楚楚点点头。
“你是从京城里来的吧，你认识杜云飞杜公子吗？”
延吃了一惊，这杜云飞自己实在是太熟了，天天在一起，那小子如今就在行宫假扮自己，难道这阿平姑娘心里想的就是他……那就不太妙。
“其实杜公子来过我们云城，他很爱吃我们店这里的鸭肉。曾经住在这里。”阿平看着鸳鸯手帕，似乎沉浸到了里面，“我们那时候很开心。”
门外传来了阿梁的声音：“楚楚，你看她发疯呢，又要人找杜公子，我早看出了那家伙不是好人，也就是师傅说的来玩弄我们穷人家的女孩子的浪荡公子。”
阿平站了起来：“不，不是这样的，杜公子是个懂礼节的人，不懂得是我，我原本只是个野丫头，配不上公子，不过他说回去和父母说，要娶我为妻，让我成为天下最幸福的人，都怪我逼得太紧。他说要回家向父母说，让他们来提亲。”
“是啊，都一年了，人家根本是甩了你……”阿梁说道。
“楚楚别听我师兄乱说，杜公子不是这样的人。”阿平也不知吃了什么……会那么痴情，延都觉得不好意思了，云飞的德行可是全京城都知道的，也就这乡下丫头不知道，可惜了天下有情人。
“我不管了，你要说就说吧，真是吃错了药，那姓杜的不是好人，街坊们都知道他的话不可信，你却不知羞耻跟那种人扯上关系，如今谁又敢娶你。”阿梁说。
“我嫁不出去，也不用你怜悯。”阿平说道，“你看看你自己，都不及杜公子一分。”阿平说道。
“我哪里不及他了，楚楚姑娘，你说句公道话。”阿梁扯住了楚楚，楚楚站起身来，想离去，却又被阿平抓住了另一只袖子。
“楚楚是哑巴，你放心，她不能像那些人一般说三道四的。但是杜公子真不是坏人，坏的人是我，”阿平说：“我不说出来，每天心不安，我害了人家公子。是我偷了师傅的药下在了杜公子的酒里，让他失控，想让他亲近我，阿梁师兄，本来你是好意，去告诉师傅，但是害得杜公子被师傅追杀，不得已离开云城，现在也不知道杜公子怎么样了。”
“我看都这么长时间了，他死了更好，当时师傅只是要他娶你，想必他一定是花心肚子不肯答应，别说做大的，就是收房都不肯。他还有脸待在这里？”阿梁说。
“不是这样的，杜公子说他有难言的苦衷。我信他。”阿平说道。
楚楚微微笑，阿平说道：“我觉得当时自己是糊涂，不该逼人家。楚楚姐姐，你是京城来的，应该知道杜云飞公子的下落。”
楚楚也许是最好的听众，他点了点头拉着阿平的手，走到厨房，用抹布蘸水写下两字“平安”。
阿平的脸上露出了满足的笑容，她还有更多的想问楚楚，想问杜公子的近况，却看见师傅从外面回来了，一脸紧张的样子。
“楚楚，你该回家了，你家里人都在找你呢？”鸭老板说。
鸭老板一把拉过阿平，对阿平说：“别想那小子了，他活的不错，但是人家怎么会看上你这个穷丫头呢？”
“楚楚，跟我进屋子，”鸭老板继续说道，“你们两个都到门外守着，别让人进来。”
鸭老板拽着楚楚进了屋子，打开了随身的包裹，露出了福袋，把福袋里的东西倒了出来，一块晶透的玉印就在他们眼前，延拿起了这块印玺，细细包裹起来，揣入了怀中。
“许公公叫你回京城，那章子也给你带来了，就算信王主事，也找不着章子了。哦，他们会想办法脱险的。”鸭老板说道。
延于是行了个礼，还是万福道谢，鸭老板看着他那心情复杂，简直要无语：“小香，你能不能别这样，和我皮，还玩！”
延却附耳说道：“师叔，相公、鸭老板，我这是谢谢你，你一定要把他们救出来，否则我怎么向母后、宰相交待。”他笑了，轻轻在鸭老板的耳边吹了口气，那痒痒的感觉，鸭老板突然反应过来。
“你有没有对阿平动歪心？”
延摇了摇头，这一脸无辜的样子，他放开了鸭老板，却突然又笑了，张着嘴。
鸭老板还是不放心：“有句私人的话，我必须要说，离阿平远点，阿平是个好姑娘。你不会缺女人，别祸害她。”
“你还当我是云飞……”延说道，“我这人打小就不喜欢占女人的便宜。”
“可……”鸭老板的目光看到了放在架子上的旧衣服，他拿起那件衣服，那件衣服上的破洞已经补上，甚至边上还添绣了一株兰草，“你……做的？”
延点点头。
“这……”鸭老板不知要说什么，想了半天终于吐出了这么一句话：“手工挺好的，比成衣铺尚老板强，那女人其实手艺疏松，哪有你娘好……”
娘的手艺当然好，当年王爷都夸她缝制的衣服精致，她每日都有干不完的活，总是会在自己睡觉的时候做针线，王爷还让郡主跟着她学针线。鸭老板说这话是什么意思，自己虽不懂，但是以前娘的确也帮他做过衣服。那件旧袍子就是以前娘送他的，只不过岁月如梭，那件衣服的质的都疏松了，一用力就会扯破。上回自己洗破了，才补救的，要是……不……延明白了，这不是衣服……他从鸭老板手里接过衣服，折叠好用上好绸布包裹了起来，把它放入了箱子。
“这衣服不能穿了……我知道了，小香……”鸭老板说道。
延点点头：“没关系，你会有新的衣服，忘了它吧。”一日之后，鸭老板果然得了一件新袍子。针脚细密，看来花了不少心思。
小香……可惜了……鸭老板摇着头望着院子里在继续做针线的延，这孩子也不知为什么这几日不停帮自己做衣服……
信王来了，他说是来喝烤鸭的，却是有二三十人随行，抬轿的，开道的……他还带着他的如夫人和一双最小的儿女，这个样子倒是有些怕人。鸭老板让阿平招呼如夫人和公子，小姐。让楚楚进厨房不要出来，自己亲自去接待这位贵客。
延自然知道里面的原因，于是就在厨房里帮着阿梁烧鸭血汤。其实他自认为就这几天就把鸭老板的鸭血汤的秘方学会了，竟然还自作主张在里面加了料，让汤味道更好。那香味把阿梁吓了一跳。
“楚楚，你做什么？王爷是贵人，不可以伤害的，要不然我们都活不成。”阿梁要把鸭血汤倒了，却被楚楚一把夺回。阿梁转身去找了师傅。
那鸭老板听阿梁说楚楚在里面不知加了什么，脸色大变，于是匆匆走了进来。
“楚楚，不能操之过急。”他一把端过了鸭血汤，准备泼了。可延怎么会让他抢走。阿梁只看见不知怎么回事，那碗汤又在楚楚的手里了，楚楚可真是奇人，鸭老板又不好硬夺。
“你要想想后果……”鸭老板说道，“你单枪匹马，再怎么厉害也很难逃出去，这里外三层都是信王的人……”
楚楚笑了，放下了装汤的盆子，拿起一只勺子，直接舀了一勺，放在了嘴边。
鸭老板慌了，想夺回勺子，但是已经晚了。楚楚已经喝下了勺子里的汤，他有舀了一勺，放在了鸭老板的嘴边。
这汤比自己做得好，鸭老板笑了，原来虚惊一场。他端起鸭血汤往外走，还没忘记瞪阿梁一眼，阿梁这尴尬呀……
可就是这汤的味道，让人回味无穷，信王尝过后说道：“这不像你的手艺，这汤里加了一种料。”这香料的味道很浓郁，喝出了旧时在宫里的感觉，是以前鸭血汤没有的。信王回想当年自己和母亲被关在冷宫里的事，大冬天，雪花飘时。
“这汤让我想起当年，那天很冷，我与母妃正饥饿之时，”信王说道，“一名小太监为我们送来了这样一碗汤，还有这样一盘烤鸭，没想到今日才在你家又吃到如此美味。鸭老板，你这厨艺师承何人，莫非你与宫中某位御厨有些……”
“王爷，您多心了，这汤这不是才琢磨出来的吗？鸭子我也做了那么多年，您尝尝，这味可是十年未变呀。”
“这汤不是你烧的，我要见烧汤的人。”信王说道，“你一直在此陪本王……”
“这是小女烧的，她容貌丑陋，不方便见人。那汤一定是她瞎弄的，乱放调料。”鸭老板说道。
可是没能阻止信王，信王站起来就往厨房闯。当他推门进入厨房，看见了楚楚却失望了，但是又兴奋了。
楚楚长得很迷人，一双水灵的凤眼，笔挺的鼻梁，虽然是粗布衣服，没有任何头饰，信王忍不住多看了两眼，楚楚脸红了。
“小姑娘，芳龄多少岁了？”信王问道。
楚楚似乎害怕得往鸭老板身后躲。
“夫人，你来看，此女如何？”信王命人叫来了夫人。
“真还算个尤物。”如夫人看完后那么说道：“这才不丢我们云城的面子。”说着就伸手来来楚楚。“不施胭脂，却如此靓丽，标准的美人胚子。”
“你这个女儿好啊！”信王说着打量着楚楚：“将来飞上枝头可要谢谢我。”
鸭老板说道:：“一个寻常人家的小姑娘，哪能奢望啊。”
这不像客套话，信王走了，可延却更不安了。
“我怕信王不怀好意。”延悄悄地说。
“那早点走吧！”鸭老板决定天黑就送他走，延把绣了一半的牡丹抓紧完工，阿平说希望有一个绣有牡丹的荷包，而她自己手艺又不行。
鸭老板看见他还在绣牡丹，于是说道：“你还玩这个啊，这女孩子的玩艺就别玩了。”
楚楚用手表示答应别人的事就一定要做到。楚楚的手艺的确不错，这几日收了工也没闲着，刚帮自己缝制了件新衣，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看着他还在忙着做荷包，鸭老板摇摇头，但哪里都没走，就坐在楚楚身边，帮他穿个针什么，想让他快快完工。
楚楚终于可以走了，鸭老板带他走了一条地道，这条地道就在鸭老板的铺子里，阿平和阿梁竟然不知道。
清早，阿平发现了新荷包就在自己的床头，而楚楚不在自己房间了。
鸭老板说道：“楚楚回家了，是我送他出城的。”
“为什么突然让他走？”阿平说道。
鸭老板说道：“不走就来不及了。”
正说着，门外来了官差：“你家姑娘被选中去当差了。”
鸭老板倒坦然应对：“我这里只有一个假小子，你们要尽管带走。”
鸭老板把阿平推了出来，轻声对阿平说：“如果真能进宫，一定要想法把杜公子等人带到烤鸭店，我有法脱身。”
倒是衙役不认同阿平入宫：“平姑娘没那个姿色吧，您应让楚楚姑娘去。”
“楚楚回老家成亲了，她娘派人来接的。”
那衙役也是老街坊了，知道这话不实，但是谁不明白鸭老板心思，这信王要把楚楚送给大人物。
“这不是让我为难吗？”虽然是老街坊，王衙役也不能接受。
“上面点明要楚楚吗？既然没有，阿平去不是也一样。”
于是王衙役说道：“我就交她上去，但是你不可以再放走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