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有身份证很难找工作的。”
常青一下说到了我的心坎上,原先的愉快就像大雾一样慢慢散去,让我不得不为我自己的将来考虑了一番。
事实上我从来没有这么相信过一个人,但常青就是那个让我放下对这个世界的戒备的人。
“我可以慢慢找。”
虽然对她有了一点点信任,我还是不想和别人产生这种纠葛,常青并没有放弃劝说我,继续道:“少来,要不是看你身份证什么的都丢了,我才懒得理你。”
“哦!”
说了这么多让人感动话有什么用,我又不会感谢她,这么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我和我老头都在厂里上班,你可以到我们厂上班啊,总比你饿死的好。”
“我有钱,我刚发了工资。”
“这样啊!”听到我这么说,常青失望了起来,表情上写满了“我丢给流浪狗一根骨头而它却背着我吃肉”的既视感。
“发了一百块钱,够我用很久了。”
“我真的佩服你们这些小孩子,一百块钱能干什么?我刚出来打工的时候带了4000多块钱,我都觉得不够用,都不知道花在哪了。”
人与人的差距就是这么大,有些人对物质要求很高,她买跟胡萝卜能买五块一斤的绝对不买三块一斤的,而我能买白菜绝对不会买胡萝卜,因为我觉得白菜和胡萝卜没有什么不一样的,都能填饱肚子。
“哎哟我又不会把你卖了。”
既然都说到这份上,作为一个刚认识的朋友,这么为我着想,我再不领情就显得我矫情了,于是答应了下来。
但我也不想欠人情,于是花了一百块钱请她吃了顿饭,跟着她来到一处出租屋。出租屋很小,放了张床和一张桌子后,人都得侧身经过,出租屋里还有一个人,叫于华章。
看上去就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民工的样子,嘴唇抿成一条直线,高高瘦瘦但丝毫没有弱不禁风的样子。他坐在床上,我两尴尬地对视了两秒!
出租屋在上海这座繁华的大都市里,算是我见过最小的,乡下不缺地,盖的房子都是四个大房间再加上屋子前一个大院子,客厅中能奔跑,院子里能跳广场舞,而城市的出租屋竟然不及乡下的一间房间,还是三角形的不规则图形。
农村变成了新农村,城市却在倒退,这是不是莫大的悲哀。
我找了个勉强能坐下的地方,小心的坐了下来,常青点起一根烟抽了起来。
男人抽烟是消愁,女人抽烟呢?
我的心情这不是很好,我跟着拿出一根烟抽了起来。并非我有烟瘾,我学这玩意儿还不到一天,我只是想借助这个东西缓解一下我无处安放的双手。我又被呛了一口,剧烈咳嗽了几声,喉咙里火辣辣的疼,用力咽了几口唾沫感觉才没那么难受。
吃饭时我吃的很少,小小的出租屋里回荡着他们“吧唧吧唧”的声音,时而发出碗筷碰撞的声音,我习惯不了。
但凡有人坐在我对面吃饭我就浑身难受,多饿我都吃不下去,而更让我在乎的是,今晚的住宿问题。
出租屋里别说打地铺,甚至牵来一条狗都找不到能躺下的地方。我现在只想着挂在墙上的表走的快点,明天让常青给我安排好工作以后,搬到宿舍里住。
尽管宿舍的床仍然只有一张光溜溜的床板,但那没有床上用品的床是真正属于我的,没有这么多顾忌。
闭着眼睛沉思了很久,想明白了一件事,我很感谢常青,换做是我,在这种条件下,我是不会去帮助一个陌生人。
我走出出租屋,道:“阿姨,我去外面找地方睡吧!”
于华章听到这话,客气了几句:“这么晚了,你去哪里睡?”
“我去旅社开个房间睡去。”
这天晚上,我在公园过了一夜,终于没有了出租屋里压抑的情绪。
到了早上,面试很顺利,安排车间,安排工作岗位,安排宿舍,一切都很顺利。经历过一次面对新工作的我,没有了第一次的慌张。
“我叫苏昊……”后面一大段自我介绍我不想说,四个字已经足够了,因为我并不是很喜欢跟陌生人说话。
没有掌声响起,听完我的自我介绍,所有人便自顾自地忙自己的事了,我叹了口气,暗笑了一声:“不理我最好。”
“阿姨!”
称呼叫顺口了以后,就不想改了,常青比我大十几岁,叫声阿姨是对她的尊敬。但她否定了这个合理的称呼。
“叫姐姐。别叫我阿姨。”
“姐姐......”
试着叫了一下,心里恶心的想吐,这跟我对着我奶奶叫妈没有什么区别。
“你说叫你什么?”
常青想了一会,道:“以前我那帮兄弟都叫我青姐,听起来顺耳。”
小学生打群架的时候也喜欢称兄道弟,但我从来没有参与过打群架这件事,我总是那个被欺负的对象,对“兄弟”这个词我是反感的,为什么会有人发明出“兄弟”这个奇怪的物种,很重要吗?我不需要。
更多时候,只要一个人独自呆着就好,为什么会需要“兄弟”?
“我又不是你兄弟。”
“你跟他们差远了,那时候我们一起喝酒,我有什么事都是我那帮兄弟帮我摆平。”
我没再接着问下去,因为我知道接下来常青肯定会跟我吹嘘,兄弟多么情深,做大哥多么厉害。现在已经是二十一世纪,国家严打非法黑暗组织,现在已经是2007年了,电影中的黑暗组织在21世纪根本没有存在的可能性。
“那你怎么还来工厂里打工。”
常青听出了我在讽刺她,笑了笑,继续道:“因为我被家里赶出来了,我爷爷,就是我们家族的族长,家族里的兄弟姐妹每个人的婚事都帮我们安排的妥妥当当的,如果有人不接受,就把他五花大绑,家法伺候。”
听起来像是传说,出于礼貌,我安静的听常青诉说着她的传奇一生。
“然后,我爷爷给我安排了一个婚事,我不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