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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我当一天公安局长,就绝不允许这种事情存在(200年2月20日下午1时至下午4时许)1送走谷局长和张主任,林荫惦匆匆返回市区,返回清水公安局。快到达时,远远望见大楼外停着好几台锃亮耀眼的轿车,心中一动,以为来了什么领导。到了跟前,又见一些中青年汉子楼里楼外出出入入,一个个晃晃荡荡,大大咧咧,抽烟闲聊,一时闹不清什么身份。林荫疑惑地问老孙都是什么人,老孙暧昧地一笑说:“什么人,清水的重要人物!”
什么重要人物?林荫下车后边往楼里走边打量着这些人,见他们都穿着黑皮夹克,梳着板寸平头,和路上那四个歹徒差不多。他们看到自己,大大咧咧的神情稍有收敛,目光现出疑虑、戒备之色。
林荫迎着这种目光走进楼内,又见有人楼上楼下的窜着,打扮和气质和外面的人差不多,可是没人阻拦,他们就象在家里一样。林荫走上二楼,见右侧走廊写着刑警大队字样,就拐了过去。正好,第一个门半开着,上边写着一中队字样,一步跨进去,顿时看到一幅更加刺眼的情景。
屋里有五个人。第一眼看到的正是那个刀疤脸歹徒,他正乐哈哈地坐在椅子里大吃大喝,眼前的桌子上摆着香肠火腿烧鸡什么的,居然还有两瓶啤酒。他的身侧还站着两个年轻人,同样是穿黑皮衣,留寸头,一边陪着说笑,一边为其倒酒。第四人坐在他们对面的椅子里,是个二十六七岁的青年,身材矮壮,也穿着黑皮衣,发型也差不多,也和他们亲热地说笑着。第五个人孤零零地坐在角落一张桌子后边,是个高个子年轻人,穿着没佩警衔的橄榄绿警服,一手拿笔,一手托腮,百无聊赖地翻着面前的一份笔录用纸。屋里这五个人,只有他看上去个象警察。
这……这是在干什么?
没等林荫说话,第四个人--也就是刀疤脸对面的矮壮青年发现了林荫,皱起眉头走上前来,抓着他的肩膀粗声道:“你是干什么的?谁让你乱窜的?出去,出去……”别看他个儿不高,头顶在林荫的眼睛下面,可人却很蛮横,一边说一边使劲儿往外推搡。林荫气得一时不知说啥好,一手板住门框,一手指着室内陪刀疤脸说笑的两个青年:“他们是干什么的,为什么在这里?”矮壮青年手上更加用劲儿:“你管得着吗?他们是他们,你是你,快滚出去……哎,再不走我可不客气了!”
矮壮青年说着拉出动武的架式,林荫心又提了起来,难道今天还要挨第二次打?还好,那刀疤脸及时叫了起来:“三哥,别动手,他是林……林局长……”
……
矮壮青年听到这话,一时愣住,费了好大劲儿才露出发僵的笑容,“这……原来是林局长,你……我还以为你……这……”
这时,林荫身后传来脚步声,正是牛明。他看到眼前的情景,没好气地吼起来:“赵铁军,你就这么办案吗?我怎么交代你们的?他们俩在这儿干什么,马上给我滚,快滚……”
屋里人都缓过神来,陪笑的两个青年慌慌向外走去,却被林荫伸手拦住:“站住,你们是干什么的?”
赵铁军--那个身材矮壮的年轻人凑上来,看看牛明,又看看林荫,陪着笑脸道:“这……林局长,他们……他们是给‘老刀’送吃的!”
“老刀”就是那刀疤脸。林荫强压怒火,盯着赵铁军问:“那,你又是干什么的,又在干什么?”
牛明急忙在旁搭话:“他叫赵铁军,是大案中队的侦查员,这案子交给他们了!”
原来他是警察,还是刑警,是侦查员,是在办理案件……林荫的火气不打一处来,怒声道:“你就这么办案吗?这是审讯室还是会客室?!”
赵铁军被问得脸通红,一时说不出话来。林荫让两个外人离开,又走向角落的高个头年轻警察,不等问话,早已站起的年轻警察“咔”的脚跟一磕,一个标准的立正,右手迅速举向耳际敬礼,可能是意识到没戴警衔,手伸到一半又落下来,脸色红红的不知说什么才好。
林荫拿起桌上的笔录看了看,两页还没写满,全是些无意义的基本情况,更加生气,问年轻警察:“就这些?”
年轻警察脸更红了。赵铁军凑上来:“这……他们不承认哪!”
林荫冷笑一声,没再说话,转身欲向外走,却见走廊里慌慌走来一个男子,三十四五岁的样子,一双眼睛又大又亮。看到林、牛二人,急忙打招呼:“林局长,牛局长!”
牛明介绍道:“这是副大队长兼大案中队长江波!”接着发起火来:“你怎么搞的?我不是交代了吗?要加大审讯力度,你看看,这都成什么样子了……”
江波被训得脸通红,眨巴着大眼睛说不出话来。
林荫对牛明一字一句道:“请你给我一个解释,我看到这一切是怎么回事?这楼里楼外的人都是干什么的?这是公安局还是旅店商场?这案子进展得怎么样?审讯进展如何,堵截措施是如何落实的,效果如何。你们已经表示要支持我的工作,我希望看到实际行动!”
说完,甩身向三楼局长办公室走去。
林荫气坏了,进办公室好一会儿平静不下来。虽然曾经想过清水公安局存在一些问题,却万没想到上任第一天就发生这些事:自己作为新任公安局长,在路上差点挨打不说,到了公安局,又差点挨了警察的打。而且,自己亲眼目睹、亲身经历的一起明明白白的恶劣案子,却办得这么吃力,为首的歹徒跑了,剩下的到现在什么也不交代,又没人作证,受害人不指认,看这样子,弄不好要流产呢!谷局长的话应验了,清水的情况是挺复杂,清水公安局的情况也够复杂的了。那么,这一切背后到底隐藏着些什么呢……他眼前又晃动起赵铁军的面孔、神态,看上去怎么跟那些歹徒差不多,不止是穿着,还有气质,还有和歹徒那种亲热劲儿,这样的人怎么能当警察,怎么能当刑警,怎么能进大案队,怎么让他来办这案子?
正想着,有人敲门,林荫应了声“请进”,一个圆头圆脑的男人走进来,是办公室副主任郝正。他手里拿着一件东西,凑上前陪着笑脸说:“林局长,这是给您买的!”
郝正递过一个小巧玲珑的手机。林荫一时没反应过来,郝正急忙解释道:“啊,是这么回事,按照市里的规定,公安局长、政委和刑侦副局长可以配手机。原来配给老曾那个,他走时没有交,只好给您新买一个。我本来想给你买个高档的,可周局长说局里经费紧张,就买了这种中档的,如果你不喜欢咱们再换……对了,每月可报话费二百四十元,可规定是规定,可咱公安局情况特殊,用量大,老曾在时都实报实销了……你看这手机行吗?”
林荫接过手机,也没细看就说:“行行,这样就不错了。周局长说得对,局里经费紧张,花钱可得注意节约……对了,今后我的手机费就报240元,超了我个人付!”
林荫收起手机,眼前浮现出前任曾局长的面孔,心说:这人可真行,人调走了,把公家的手机也带走了,影响多不好,等自己调走那天,绝不这么干。
郝正说完话没有马上离开,看看林荫的脸色道:“林局长,您生气了?还是为那几个小子的事吧?真他妈太可恨了,这事绝不能放过,要从严处理,判他们,实在不行就劳教……林局长你刚来,不知道清水的事儿,他们是大军子手下,要不敢这么猖狂?”
大军子?这是什么人?林荫急忙追问。郝正回头看看关着的门,贴近林荫的耳朵说:“你慢慢就知道了,他是清水一霸,黑白两道,上上下下交得广,钱也大……林局长,你得有个思想准备,整不好,这案子就泡汤。你看他们咋安排的,要赵铁军审问刀疤,你知道他是谁,大军子的表弟。对了,大军子哥俩,老大是大军子的,叫郑光军,老二是二军子,叫郑华军。有人说赵铁军算是老三,也叫他三军子。还有牛明,别看他是副局长,其实,他跟大军子是铁哥们,有人说他们还拜过把子。林局长,按理我不该说这些,可又怕您被他们耍了,吃亏……”
原来如此。
由于郝正贴着耳朵说话,林荫觉得脸颊直发痒,不好意思躲开,又被话中的信息吸引,听得心跳个不停。
郝正的话没说完,门又被人敲响,进来的正是牛明。郝正急忙转了话题,对林荫大声说:“林局长,手机要是有啥问题随时告诉我,我去换!”然后向牛明打了个招呼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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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等问,牛明先开了口:“林局长,我把那些家伙都撵走了,又骂了江波和赵铁军一顿。妈的,我再三嘱咐他们认真对待,他们就是不往心里去。不过,刚才那两个小子确实是送吃的,总得让他们吃饭哪……当然,江波赵铁军有责任,太不严肃了……赵铁军不认识你,要不也不能发生刚才的事,我让赵铁军写检查,写完后你看看,不合格重写!”
林荫不快地:“检查不检查无所谓,关键是把案子查明,好几个小时过去了,到底查得怎么样了?”
“这……”牛明叹了口气:“妈的,确实有难度,也不是江波赵铁军他们不尽力,那三个小子嘴太硬,死不承认打了人,更可气的是,受害人也不指控,到现在也没拿下来,那些旅客们又都说没看清,谁也不出证,还都着急离开,现在看,证据不足……你看咋办好?”
看来,郝正说对了。对眼前的情况,林荫并不感到奇怪。他虽然多年在地区公安局工作,可对基层的事也明白几分,特别是下分局锻炼这一年,有些就更清楚了。因此,他冷静下来,又把球踢回去:“这种事你肯定比我经历得多,你看该怎么办?”
牛明很正经地皱起眉头,叹口气道:“咋说呢?受害人的伤情鉴定已经出来了,虽然血没少淌,可伤的并不重,是轻微伤。现在,有很多大案需要警力,这种事要是个个都这么认真起来,恐怕啥也不用干了,要不是你碰到,根本就不会报案……”又换成很气愤的口吻:“但是,他们的确也不是好东西,不能轻饶了他们,让他们多出点血,给受害人赔钱,医药费、误工费什么的,多赔点!”
火又在心中升起来。说来说去还是这一套。林荫眼睛盯着牛明道:“你的意思是私了?让他们破财消灾?啊,光天化日之下,大打出手,地市两级公安局长亲眼所见,还有那么多群众围观,最后是证据不足,不了了之?你觉着这么处理合适吗?!”
”这……“牛明精明的小眼睛眨了起来:“这……可是,也是事出有因哪,行为人虽然有过错,可不管咋说,他们也算是执行公务,受害人也有相当责任,他们没交线费,被发现又不接受检查处理,暴力抗拒,把人惹火了,给他们几下子,能算什么大事呢?!”
林荫望着牛明用讥讽的口吻说:“真是咋说咋有理呀,如果咱们办案都持这种态度,恐怕什么案子也办不明白。怎么,执行公务就可以打人吗?照你这么说,咱们警察执行公务也可以打人了,刑警大队刑讯逼供更是有理了!再说了,据我亲眼所见和挨的那一拳告诉我,这绝不是什么‘给他们两下子’,如果不是我及时制止,不知他们会打到什么程度,造成什么后果。那时,恐怕就不是轻微伤了!”
“这……”牛明支吾了一下再也说不出话来,脸色也红红的,眼睛麻搭下来:“那……受害人不指控,行为人又不承认,留置的法定时限又快到了,案子不能结咋办?总不能硬定吧!”
林荫压住火气,不再就事论事,沉默片刻,突然转了话题问:“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牛明一愣:“谁呀……你说他们,打人这几个小子?啊,我不是说了吗?他们是交通局聘用的收费员!”
林荫:“在聘用前他们都干过什么?还有没有其他违法活动?对,我跟你交代过了,这种事情他们干过多少次了?”
牛明的脸发红:“这……没听说过,也许有,可没人报案,咱们不掌握!”
“他们在交通局聘用之前是干什么的?”
“这……咋说呢?社会人儿吧!”
社会人?!什么叫社会人?
这种称呼林荫不是第一次听到,它是近些年来流行起来的一个称呼:“社会人儿”,内涵很宽泛,具有很大的不确定性,从表面上理解,是无固定职业,有“混社会”的意思,可是,用什么手段去混呢?那就费思量了。不知怎么搞的,当今中国社会就滋生出这么一种新人类。
林荫再转话题:“大军子这个人你认识吗,他是干什么的?”
牛明一愣,脸色青红不定,但很快镇定下来:“啊,你说的是郑光军吧,当然认识,清水人谁不认识他呢?企业家,光华集团董事长兼总经理,手下有十几家企业,还是市人大代表,对,还是常委呢……你问这干什么?他怎么了?”
这可和郝正说得不一样了!林荫感到自己的话有点冒失,可已经说出来了,只好继续下去:“有人说,我们抓的歹徒与这个人有关,不知是真是假!”
“这……”牛明倒没完全否定:“这怎么说呢?大军子是个名人,企业多,手下人也,交得也广,免不了有一些人打着他的旗号在外面招摇,这几个小子到底和他有什么关系,我也拿不准。你的意思是……”
林荫急忙摇头:“我随便问问。不过,我觉得,他们不可能第一次干这种事,就凭他们那大胆妄为的劲头儿,肯定还有别的违法犯罪行为,要进行深挖,通过这起案子挖出其他问题,依法严肃处理。不过,我们现在对他们采取的措施只能是拘传,时间有限,必须抓紧工作,在法定时限内查结!”
牛明想了想,站起来,苦笑一声道:“我尽力而为吧,不过,您得理解,这种案子不好查,难度太大!”
林荫:“没困难要我们警察干什么?你忙去吧!”
牛明怏怏不乐地走出去。
片刻,又有人轻轻敲门,听到回音后轻轻走进来。三十四五岁的男子,眼睛又大又亮又活,刚才见过,叫什么来着?对,刑警大队副大队长江波。急忙伸手让其坐下。
江波半个屁股放在椅子里,望着林荫小心地说:“林局长,我是向您检讨来了。刚才我没有按牛局的指示安排好工作,造成不好的影响,请您批评!”又看看林荫脸色:“同时,出向您汇报一下,这案子看起来简单,其实难度很大,我们恐怕……”
江波不再往下说,只是打量着林荫的脸色,林荫也不表态,手一挥:“你往下说,难度到底在哪里?难道比侦破刑事案件还难?他们打人,我和谷局长、张主任都看到了,我还挨了打,上百人围观,四个人抓来了三个,现在只是审讯取证的问题,刑警大队要是连这点小案子都办不明白,恐怕交代不下去吧!”
“这……”江波有点语塞:“话是这么说,可是……林局长你刚来,对清水的事还不太了解,我说的难度不在这里,你不是也看见了吗?刚才咱公安局楼外停着的那些轿车,说情的比我们办案的还多,局内局外,上下左右什么角色都有,我们真有点顶不住。这清水的事……不过林局长你放心,我保证自己没问题,可我的份量太轻,名义上是副大队长,可对人家来说,只是个小卒子,让你咋办你就得咋办……”
话里话外透出点意思。等江波稍一住口,林荫突然问:“大军子是什么人?这几个人和大军子是什么关系?”
“这……”江波惊讶地睁大了本来就很大的眼睛:“林局长,您既然已经知道了,我就不用解释了。要是没有大军子,他们算个啥?咳,清水的事情复杂着呢,你慢慢就知道了!”
这种话已经听不同的人从不同的角度说过几次了。林荫不再回避这个问题,眼睛盯着江波问:“那你说,这案子该咋办?咱们就不办了?算了,把他们几个放了,打人白打了,打我也白打了?!”
“这……那当然不能。”江波急忙否认,可马上又叹口气说:“不过,确实难度很大。林局长,我说的是心里话,这案子让我们刑警大队办,恐怕会越办越糊涂,有些事我不便说,你慢慢会知道的,我建议移交给治安大队办理,这本来就是治安案件,按照分工,也应该是他们的,因为牛局交给了我们,我们才不得不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