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包间,大军子对阴着脸的何大来调笑说:“干爹,我看这姓林的不行,他表面上对你恭恭敬敬,实际上并没把你放在心上!”
何大来果然火了,酒杯往桌上一敦骂道:“他妈的,敬酒不吃吃罚酒,跟我装,我看他能蹦达哪儿去?”
包间门又突然被撞开,二军子风风火火闯进来:“姓林的走了吧……干爹,桌儿早支好了,儿子们都等急了!”
何大来在郑氏兄弟的搀扶下,走进另外一个包间,里边早摆好了一桌麻将虚位以待,几个剃平头板寸的汉子见到何大来立刻纷纷站起:“干爹,干爹来了……快,上次让您蠃了一万多,今儿个说啥我也得捞回来,干爹快上桌……”
何大来坐到麻将桌旁,边洗牌边说:“你们这些小家雀,跟我老家贼斗,还有个赢?操,红中……和了……”
不到半小时,何大来就赢了三万多元,随身带的小皮包很快被人民币塞满。
他来清水打牌,永远是赢,从来没有输过。
可是,这和他的牌技手气一点关系都没有。
4
车开起来后,林荫长长地舒出一口气。问方政委道:“何大来到底干什么来了,一晚上也没说一句正事啊,到底找我干什么呀?”方政委轻声一笑:“你还没觉出来吗?介绍你认识大军子弟兄,难道不是正事儿吗!”
林荫沉了沉问:“他们弟兄到底是干什么的?”
方政委一笑:“啥人?讲究人,刚才你不是听说了吗?老大还是市人大代表呢……对,现在已经是常委了。去年咱公安局盖楼还赞助一百万呢!”
林荫没来清水时就听说过,清水公安局盖楼时有人赞助一百万,当时以为是哪个企业,没想到却是郑氏兄弟。可他们的架式、气味……林荫忍不住道:“他们就无偿赞助咱们盖楼,什么也不图?”
方政委没吱声,开车的老孙却轻笑一声。林荫问:“你笑什么?”
老孙:“这年头,哪有无偿的事?人家图啥?还不是图咱公安局有事能罩着点?林局长,你可真是,奔驰换4500还不干?我听着都动心了,以为能开开奔驰呢,结果一场空!”
林荫:“我再傻也知道奔驰和4500哪个档次高,哪个坐着舒服气派,可我想郑氏兄弟也不傻,他们不会把几十万元白白给我。我没来清水当公安局长时,他们咋不跟我交朋友,咋不给我车呢?”
老孙乐了一下,不吱声了。
林荫想了想又问:“那陶素素是什么人?”
方政委:“不是给你介绍了吗?皇朝大酒楼的经理,清水有名的美人,交际花。”方政委说着笑了:“我看,她对你好象有点意思呢!”
林荫脸上发热,眼前映现出陶素素的身姿和脸庞,解嘲地笑了一声:“好象是有点意思,不过我有贼心没贼胆。方政委在清水这么多年,难道她就没跟你有过一点意思?”
方政委笑了一声:“咳,她能看得上我吗?老了,哪象你这样年轻潇洒,魅力十足。男人四十一朵花,象我这样,过了五十就豆腐渣了。如果说你是有贼心没贼胆的话,我就是有贼胆没好身板了!”
想不到开车的老孙接过话,没头没脑说道:“过五十怎么了,五十正在浪头上呢……我看,你们这局长政委都跟不上形势,见着美女就躲。可你们知道吗?今天晚上,她陪你们吃过饭,恐怕还陪领导睡觉呢!”
方政委听了这话没出声,林荫却问了句:“陪领导睡觉?陪谁?”
老孙:“这……反正比你们俩大!”
林荫还想再问,方政委悄悄碰了他一下,使他把话咽回去。但是,眼前却现出陶素素的面容,浮现出她跟一个男人在床上翻滚的镜头。而且,那个男人已经不年轻了。
老孙说得没错。他们离开皇朝大酒楼不久,陶素素也换了一身比较素雅的衣服走出来,招了一辆出租车,驶向市郊的一片居民区,进入一幢居民楼,进入一个房门。
门厅,一个穿着睡衣的男人迫不及待迎上来,果然不是个年轻人。他揽起她的腰肢:“怎么才回来,把我急坏了!”
陶素素勉强一笑:“地区政法委何书记来了,陪他来着!”
男人:“谁?何大赖子?妈的,他才不是好东西呢,吃喝嫖赌,没有他不干的。还有谁?”
陶素素:“还有新来的公安局长和方政委……哎这个局长挺有意思的,和一般人不一样!”
男人警觉地看着陶素素:“怎么个不一样?”
陶素素也警觉起来:“这……啊,没有什么,我是说,他挺有能力呀,到底把市委大楼的案子破了!”
男人:“哼,算他运气好!”
陶素素:“怎么,案子破了难道你不高兴?”
男人:“案子破了当然好,可不应该是他破……对了,也不全是他的功劳,我听说,牛明发挥了很大作用,全是他审下来的!”
陶素素:“可林荫是公安局长!”
男人哼了声鼻子,脸色又不好看了。陶素素急忙转了话题:“等一会儿再唠吧,我今天去了好几次厨房,身上有味,得去卫生间洗一洗!”
男人高兴起来:“好,洗洗吧,我跟你一起洗,来个鸳鸯浴!”
陶素素又皱了皱眉头,但马上笑了,轻轻打了男人一下:“耍流氓,你们领导也干这种事?”
男人:“领导怎么了,领导也是人。你没听说吗,省领导搞破鞋,精力旺盛;地区领导搞破鞋,娱乐活动;县领导搞破鞋,深入群众……我这是深入群众啊!”
陶素素听得忍不住真的笑了,追问着:“那,乡镇领导呢?”
男人说:“乡镇领导搞破鞋,作风不正;只有老百姓搞破鞋,才流氓成性呢!”
陶素素忍不住咯咯笑起来,然后一扭身进了卫生间,从里边把门锁上了。男人推了推进不去就放弃了,回到卧室脱掉外衣,拿出一小片药放入口中,咽进肚里,很快,下部就迫不及待地显露峥嵘。他往下看看,自言自语地说:“妈的,老外发明这玩艺真好使!”又走到卫生间外面冲里边叫起来:“素素,快点呀!”
卫生间里边传出陶素素的应声,声音听上去还挺欢快的。可是,男人却没能发现,她此时正对着镜子端详自己,脸上充满了厌恶的表情。
5
4500把方政委送回家后才回到公安局。这时,林荫下车时才发觉自己虽然竭力控制,还是喝多了点,头有点发晕,下车时甚至脚还闪了一下,往台阶上走的时候脚步也有点踉跄。正巧秦志剑这时从楼里走出来,看到他的样子皱皱眉头,话也没说就向外走去。林荫却将他叫住:“秦志剑,都这时候了,你干什么来了?”
秦志剑站住脚步,皱眉回答:“沈勇招供后,非要见我不可!”
林荫:“见你?他是不是说了什么?”
秦志剑摇摇头又点点头:“我也以为有什么重要的话要谈,可他只让我替他去看看他母亲!”
林荫又问审讯的事,秦志剑说:“这你去问牛局吧,我的任务完成了,该回家睡觉了。案子破了,这时候我得躲远点!”
正说着,牛明和罗厚平、江波押着沈勇走出来,看见林荫,都站住了。此时,沈勇显得身躯十分瘦小,脸色阴郁,目光茫然,看上去有几分可怜。林荫低声问牛明:“口供都拿下来了?”
牛明掩饰不住得意:“拿下来了,总计二十三起,近三年我市撬盗办公楼案件全部告破。其中特大七起,重大四起!”说着拍拍沈勇的肩膀:“还行,这位兄弟挺配合的,得反映给检法两家,从轻处理!”说完向罗厚平、江波一挥手:“带走!”
林荫又问笔录和案卷情况,牛明说迟疑一下:“没问题,笔录做得很详细,与报案的情况差不多,已经办了手续,先刑拘,明天完善一下材料,就报捕!”
林荫:“卷在哪儿,我看看!”
牛明迟疑了一下,“这,都让我锁柜里了……”
在林荫的坚持下,牛明有点不情愿地返回楼内自己的办公室,打开一个带暗锁的铁皮柜,把一本卷宗拿出来交给林荫,还特意补充一句:“明天还要用!”
林荫拿着卷宗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牛明则走出办公楼,钻入自己的轿车,直奔皇朝大酒楼,边驾车边把手机放到耳边:“我是牛明,大赖子还在吗,干什么呢……”
电话里是大军子笑嘻嘻的声音:“他是啥样人你还不知道?一个人要两个小姐,八成不要命了……“老色鬼,”牛明骂了一声说:“那我今天晚上就不见他了……哎,你跟姓林的接触了吧,感觉咋样?”
大军子:“不咋样,好象是个不识抬举的家伙!”
牛明:“不识抬举就不抬举他……哎,我有个主意,你觉得咋样……”
他把想法说了,大军子听得哈哈大笑起来:“好,我同意,看这位林局长怎么秉公执法,就这么办!”
林荫回到办公室,打开案卷大致看了一遍,觉得还可以,确实是二十三起案件,有时间、地点,脉络都能串得起来,市委大楼案件也与现场勘查完全相符,所盗现金也和几位领导所报数字大致相同。正如分析的那样,沈勇是在盗完三楼,下楼的时候惊动了值班员,他见势不妙隐藏在楼梯阴影里,趁值班员不备人后边冲上,用在特务连时练就的制敌手法将其控制住,本拟将其弄晕过去逃走,不想值班员心脏不好,震惊之下,心脏病发作死了。
案卷合上,林荫感到一种难得的轻松。刚刚上任,就破获了这么一起大案,还带出一大批积案隐案,应该说是开了个好头,是件可喜的事。可现在回想起来,自己在发案时的表态确实有点冒失,案子破了怎么都好说,要是不破可真不好收场了。说起来,这案子能破,秦志剑从中发挥了关键作用,这是个人材,今后要重用,还得让他回刑警大队。
这时,他才感到疲乏,洗了把脸,躺到床上,闭上眼睛。自来清水任职后,还没睡过一宿安稳觉,今天晚上,总算能睡到天明了吧!
可是,他想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