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叔,今天的里脊怎么卖?”菜市场中,一个俊朗的高中少年推着脚踏车,采购着今晚菜谱的原料。猪肉李看着少年车篮中的胡萝卜和木耳,挑了一块精瘦的里脊剁下半斤长短,装袋丢上了电子秤,“燚子啊,这瘦里脊用来做鱼香肉丝最合适不过了,这儿半斤,合十二块钱。”猪肉李说完,不等赵燚掏钱,直接将肉系好丢进了赵燚的车篮子,又剁了几条排骨斩成小块,装入黑色袋子偷摸递给赵燚。“燚子啊,你一个人照顾你爸也不容易,给,叔的一点心意,都在这里了,收好了。”赵燚却挡住了猪肉李的手,说到“李叔,您这多见外啊,就现在的肉价,这点里脊的利润都赶不上这半袋排骨,您也是要养家糊口的,这我可不能收。”“你小子这不是驳我面子么,你爸那可是我们的大恩人,要不是当年……”猪肉李的眼眶渐渐红润,泪水快要溢出眼角。
“小赵啊,你就收了吧,你爸,那可是我们全村的英雄啊,当初要是没有他和他们,恐怕现在……”一旁卖海鲜的徐梅也提着四两对虾放入赵燚的车篮中。
“李叔,徐姨,谢谢你们了。”赵燚将三角撑架起稳住单车,向两位深深鞠了一躬。
“小燚啊,都是一村人,哪有什么谢不谢的,抓紧回家吧,这梅雨天气反复无常啊,这晓不得啥时候就得来场雨,还是不要游荡太久的好。”一旁拉着小推车卖凉粉的张瑛颤巍着拍了拍赵燚的肩,将满满一杯早已舀好的凉粉递到赵燚手中。
赵燚看着众人,眼角不觉泛出泪水,湿了眼角,红了眼眶。
赵燚的父亲赵巽如今是一名退伍军人,当年,那可是村里抢险救灾的英雄。要不是赵巽所在的连队第一时间赶到,将山洪的影响控制在最小化,并且遏制了泥石流的出现趋势,恐怕这个海边矮山下的小渔村早已被大水淹没了,赵巽也因为这一场没有硝烟的战役落下了左腿半月板积水的毛病,无奈下退伍复了员,在一家公司当着小职员,奈何公司经营不善,面临破产,又被裁员赋闲在家,寻找着下一份养家糊口的事业。
天边的火烧云逐渐红了,家家户户的烟囱里都飘出了袅袅炊烟,传出了阵阵饭菜的香气。
“爸,再等等,马上就可以开饭了。”赵燚翻炒着锅里的鱼香肉丝,,另一只手顺手拿起锅盖,焖在了青蟹丝瓜汤上。“小燚啊,等烧好了就去隔壁喊你来郑大爷吃饭吧。老爷子八十多岁了一个人住着也不容易,多少还是要照顾照顾。”赵巽前不久帮隔壁独居的老人郑策换灯泡时,不慎从椅子上踩空跌落,摔断了小腿,打上了石膏。“知道了。爸你准备一下吧,马上开饭了。”赵燚将饭菜汤碗筷一一摆上桌,又架起蒸锅蒸了些皮皮虾,“郑大爷啊,就贪这口。”赵燚在心里嘀咕着,又拿出一只小碗,切了些姜蒜,调了一碗酱油醋,等一切布置妥当,赵燚叫来了郑策,喊出赵巽,老中青三代人围成一桌,吃着菜肴,唠着家常,宛如一家人。
“小燚,拿碗来,跟你郑大爷喝点。”赵巽脸上泛起一抹红色,有了一些醉意。“诶,不合适。”郑策按住了准备起身的赵燚,“阿巽啊,小燚还小,不合适。”“没事的郑大爷,我昨天可就满了十八了。”赵燚拿回一只酒杯,斟满一杯,“郑大爷,我敬你。”随后一口饮毕。
一股辛辣感直冲赵燚头顶,都说白酒入口柔一线喉,今天这一初体验,果然如此。辛辣感过后,是一阵暖流,从胃渗透至每一个细胞之中,脸上也显现出一抹红晕。
“慢点,慢点。”郑策看着被呛到的赵燚,慢慢呷了一口,随后拿筷子撬开了一只皮皮虾的壳,掐头去尾蘸上醋放在赵燚碗中。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不觉之中三人都已大醉。
“小燚啊,你爸,那可是我们全村的英雄。”郑策此时已经面部通红,连饮了十数杯白酒,虽总吹嘘自己千杯不倒,百壶不醉,但此刻,也已经半瘫在椅子上,“想当年,要不是你爸所在的部队首当其冲,直接切断了洪水的咽喉,我们这个小村子啊,恐怕已经冲进海里喂鱼咯。这要放古代啊,那可是要记族谱大事进史册的,这百年以后啊,也是配得上百鸟朝凤了。”郑策年轻时是唢呐匠,村里唯一一个会吹百鸟朝凤而且能吹活的,也就是他一人了,也带了几个徒弟,不曾想没一个能学百鸟朝凤,本想再等几批孩子,无奈时代更迭社会发展,唢呐这类传统民乐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野,这份手艺也渐渐失了传。
“郑叔啊,都是些陈年往事了,就别再提了吧。什么英雄不英雄的,人民有难,当兵的不上谁上,党旗下那句为人民服务可不能只是说说的,只要是帮助人民,那都是打仗,都是义不容辞的责任。”赵巽越说越激动,本就通红的面庞在这一阵慷慨激昂过后显得更加红润。
“小子啊,你十八了,成年了。等高中毕业了,就去参军吧。从你太爷爷那辈开始,长子参军,就已成了咱老赵家的规矩,你爷爷跟我,那可是你太爷的长子长孙,到你这,也是长重孙,而且你还是独生子女,等到了九月份,也给我参军去。”赵巽手一挥,情绪异常激昂,也是吓了老爷子一跳,郑策一怔,旋即也是点头表示同意。
“我是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公民,依照法律服兵役是我应尽的光荣义务,为了负起革命军人的神圣职责,我宣誓:忠于祖国,忠于人民,保卫祖国领土与国家安全,保障人民生命。”八一红旗下,赵燚同他的战友一起,右手握拳,庄严宣誓,既是为了继承祖业,同时也为书自己一腔热血,为了将来和自己的儿子坐在一起喝酒时,也能如同父亲一般慷慨激昂一段曾经的红色岁月。
时间来到二零零八年五月十二日十四时二十八分,坐标四川省汶川县,一场史无前例的灾难正在发生。“今日,四川省阿坝藏族羌族自治州汶川县发生里氏八级大地震,医护,消防,公安部门皆已介入伤员抢救,人员搜救,经中央批准,中华人民共和国人民解放军将不惜一切代价提供支援,中央电视台记者将持续跟进报道。”
“快,把这些石板翻开,凡是感觉下面会有人的全部翻开,宁可错杀三千不能放过一个,只要多了一分运气,就有可能多救回一条人命,兄弟们,加把劲,阎王给我们的考试来了!我们要拿什么成绩?”“满分!满分!满分!”搜救队第三中队第八分队队长赵燚正在进行战前动员,队长与队员们十一个人士气满满,扑入震灾废墟就开始抢救行动,呼救声,感谢声,警犬发现情况的犬吠声,过度疼痛发出的惨叫声,多种声音混在一起,一顶顶帐篷,一名名战士,一只只军犬,一个个的担架,一切的一切都在发挥着自身的价值,为这场战役做出贡献。
九十六小时后,第一批战士被换下休息,为下一次投入灾区养精蓄锐,第三中队第八分队队长及队员十一人荣获集体集体一等功,每人记个人一等功一次,赵燚接到了父亲的电话,“小子,你可以啊,都上电视了,赵分队长没给咱老赵家丢人啊,乡亲们可都夸你呢,咱家的祠堂啊,又有一件大事可以记进去喽。”赵燚苦笑,父亲准是又跟郑老爷子喝酒了,从语气到言语,全都是一股醉醺醺的味道。
留队三年后,赵燚光荣退伍,家门上,象征祖孙四代红色历史的四块门牌,在夕阳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那门牌的名字
是光荣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