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已是黄昏,从窗外射进了几道橘黄色的暮光,让纳兰芸茵那金色的华发更加焕发溢彩。这古镇纯净的空气让人眼可及的视野十分透彻,从那诺大的木窗,可以看到外面山水共长天一色的美丽景象。
但是纳兰芸茵并没有看窗外的暮景,而是低着头,盯着自己手上拿着的一个奇怪物件。那物件又长又黑,形似一条蚯蚓。
“我们该走了,”魏汐在门口对她叫道,“戏快开始了。”
然而不知是不是声音过小的缘故,纳兰芸茵没有反应,仍沉迷于自己手上的物件。
“小狮子!”众人大声叫道。
“啊?”纳兰芸茵这才晃过神来,转过上身应答众人。
大家看去,发现她手上拿着的,竟然是一根干瘪枯瘦的柳条枝。“对对,芴菟舞戏的时间到了,我们得赶紧出发!”她突然想起来了。
来到街道上,众人看到这里张灯结彩,两旁已经站满了人。在人群中间,响彻着敲锣打鼓、吹笛放箫的声音,似乎戏已经开演了。在仇小钊的推阻之下,人群终于闪开一条小道,让大家挤进了前排。
街道中间,十几条灰色的粗彩条横着飘荡在空中,形成一片大幕,象征着云雾。从这些灰色彩条缝隙间,垂下许多正在左右起伏的白色细彩条,象征着闪电。一群古代打扮的人衣衫褴褛、浑身污渍,瘫倒在地面上,呻吟嚎叫着。
“我知道了,这是狩山人遭到千岐山祇灵们的抵制,被困在山里风雨交困的情景!”钟涛激动地说道。
接着,演员们又演了几幕。这回轮到一个靓丽的白衣女子上场,与倒在地上的那群病怏怏的人不同,她十分有活力,唱唱跳跳地在场地里来回转动,然后在一处地上铺着长长的蓝色彩条的地方停下。一道幕布揭开,从蓝色彩条的边上露出一个身穿青衣长袍的年轻男子。
白衣女子走到了青袍男子身边,俯下身来为他疗伤。这大概讲的就是芴菟姑娘偶遇山君的情景吧。
“跳得还不错,但是比我们还是差远了,对吧韵儿?”魏汐冲着司琴韵儿眨了眨眼说道。
“嗯......嗯。”韵儿尴笑道。
这时,他们身后的人群纷纷让开,一个中年男子和一个像是跟班一样的年轻人,从人群让出的过道上走了过来。人群和年轻人看上去对中年男子毕恭毕敬,看起来来者不凡。
“那是——镇长!?”荀柯叫道。纳兰芸茵儿时曾经跟着父亲来过这个古镇几次,所以也对眼前的这个中年男子感到面熟。
“您好,芸茵小姐。”镇长礼貌地说道,“听说您光临本镇,我们都非常高兴。您变得比小时候还要漂亮可爱了呢!”
“好久不见,镇长先生。”纳兰芸茵微笑着点了点头回道。
“这次,舞戏的演出团特地为您准备了舒适的上座,就在那边的坐席台上。”镇长热情地说道,“请您务必赏光,跟我一起到上座来欣赏这场难得的舞戏!”
“......嗯,好的!”纳兰芸茵欣然接受道,“谢谢您的款待。”作为狻猊家族的族长之女、一族的继承人,这些社交是必要的。
“各位都是芸茵小姐的朋友,那就一起坐到上座去吧!”镇长又看了看众人,说道。
纳兰芸茵也示意他们一起坐到坐席台的上座,以便从更好的视角欣赏这场狂欢。
“我们就不必了,”魏汐摆摆手推辞道,“我们都是松散惯了的人,在这里随便看看就好。到了上面,反而有些不习惯。”
“嗯......嗯!”众人纷纷附和。
见大家心意已决,纳兰芸茵和镇长也不便多说什么,让众人好好享受、畅快地玩,然后便一起到了坐席台上去了。
回到戏上,扮演“芴菟姑娘”的白衣女子从一个略高的平台上跳了下来。令人惊奇的一幕发生了,像是水珠滴落到地上炸开一般,从她的形影上分散出了六七个同样身形的白衣女子。
“分身术?!”钟涛大叫道。
“平常人的障眼法罢了,连障术都算不上。”仇小钊摇了摇头,“那就是六七个人钻着大家的视觉死角,然后抓住时机一拥而出而已。”
这让钟涛很失望。他原本以为看到了很厉害的咒术呢。
“这场景,演的是不是芴菟姑娘被山君和父亲逼迫得左右为难,然后愤然跳崖,精魂四散,最后化作了无数的‘芴菟子’那一幕?”韵儿问道。
“你们对那个故事了解得还真是清楚啊。”荀柯笑着回道。
魏汐不经意地瞥了一下坐席台上座的纳兰芸茵,她正在跟镇长谈笑风生,举止优雅而得体。然而在那礼节性的笑容背后,却似乎有着淡淡的哀伤。这让魏汐突然想起出门前的时候,纳兰芸茵看着那根枯柳枝条发呆的情境。
“我说——”她叫住了众人,“你们不觉得,自从来了这里之后,小狮子一直不太开心?”
仇小钊敏锐地看了一眼纳兰芸茵。暑假前夕,当众人问到她要参加这个芴菟狩典的理由时,纳兰芸茵欲言又止。也许她内心感到悲伤的原因与此有关。
“嗯,”韵儿有些担心地说道,“我们原本不就是为了让小狮子开心,才帮她来参加这个狩典的吗?如果她还是那么伤心,那不是没达到我们此行的目的?”
“所以,我们还是要去挖一挖小狮子心里的秘密咯?”钟涛问道。
于是众人交头接耳地商量了一会儿,决定找一个可能知道实情的人来问一问。
“荀小哥,你来——”魏汐魅声魅气地冲荀柯叫道。
“啊哈?!”荀柯被她叫得有些不好意思,下意识地整理了下领口。
“别想歪了,”钟涛在一旁说道,“我们是想问些关于小狮子的事儿。”
“小狮子?哦......是想问芸茵小姐的事啊。”荀柯松了一口气道,“这里不好说话。有什么话,你们跟着我到古镇中心的池子那里去说吧!”
于是,众人跟着荀柯,偷偷溜到了古镇中心的一个池潭边。这是古时的一种风俗,在居住地中央掏建水池,犹如在正中放一明镜,映抱苍天,能够镇吓邪物。
街道上彤红的灯笼将四周照得透亮,让荀柯清楚地看到众人脸上疑惑的表情。
“你们......想知道什么?”他问道。
“我们想知道,小狮子为什么执着于这个芴菟狩典?”仇小钊对荀柯说道。
“还有.......既然马上就能参加狩典了,为什么她看上去还是那么地不开心?”韵儿补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