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明媚的春天,阳春三月,微风轻拂,但张一然,不,现在应该说是张小小,却感到份外心酸。
今天是养父张建国下葬的日子,周围一声声哽咽的哭泣声,在耳边回荡,张小小已经连续发烧许多天了,有气无力的跪坐在地上,默默看着程序走完,帮忙的老少爷们给坟陵拍上土。
“小小,你一定要振作,现在家里就你一个人了,有什么事就跟叔说啊….”旁边有人安慰到。
“是啊是啊,小小,人要向前看,老校长在天上看着你呢,一定要代替他们两口子好好活下去。”
其实,真正的张小小已经没了,我是2016年重生回来的张一然。张一然想到,可是,现在我代替了前主活下来,所以,我就是张小小。
养父张建国军人出身,转业后成为了北方音乐学院的校长,一干多年。老伴早早因为事故去世,夫妻两个一辈子没有孩子,只有一个养女,就是张晓晓。
三年前,一直肺部有病的张建国,久咳不愈,本当成感冒小病治疗,但原主不放心,执拗陪同在鲁省省会泉城人民医院检查,发现了是肺癌。本就是父女两个相依为命,却又有了这么个晴天霹雳,原主哭过、怨过,伤心不已,反而是身患重病的张建国安慰女儿,说是生死有命,只要认真生活,把一天当成一年过,也是一辈子。
一转眼,三年过去了,张建国的病终于撑不下去了,医院里,都是前主张小小在陪床,白天黑夜的熬着,铁打的身体也受不了,来探视张建国的朋友、同事心里嘀咕,也有那打抱不平的,直接就问张建国的哥哥、姐姐,能不能帮一下忙,替下班,轮流一下。
那些人的答复,只能说是:呵呵….
1996年3月24日凌晨,张建国咽下了最后一口气,临终前还放不下自己的闺女,内疚不已。
但他不知道的是,随着他的去世,本已将自身拉成弹簧的前身,悲愤崩溃,昏倒在地,摔下的时候,脑袋砸在了医院的水泥地上,直接一口气没上来,过去了。
同时,2016年鲁省沂市,终于盘下了酒吧,成为酒吧老板的张一然,兴高采烈的在自家装修好的店里庆祝,缅怀自己苦熬20年,终于从服务生-酒吧驻唱-乐队主唱,成功翻身成了老板,喝多了,嗨够了,爬上床睡了。
一睁眼,张一然成了张小小。
重生了,从38岁的剩斗士,变成了19岁的小嫩花,可是张小小的心里阴影面积依然山大,虽然上辈子就是个孤儿,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但想想血泪满满的奋斗了那么多年,酒吧到手,却直接喝酒过量猝死了,说起来满满都是泪。
再见2016,再见我的酒吧,我还没有营业一天呢,再见---咦,画风肿么变了,说好的悲伤呢?
嫩花张小小发现前面挤了一堆人,原本围着她这个家属的人们,全都分散开,向前围观。
怎么了?张小小用手撑地,使了几下劲,想要站起来,却腿脚发软,起不来。
人群中的,老张家兄弟姐妹,发现张小小不过去,老大张建军心里发恨,暗骂着死丫头,与老二张爱梅暗暗递了下眼神,一边装模作样哭号,一边慢慢挪步,向着张晓晓走来。
坐在地上的张小小只听着拉着唱腔的哭号声向耳边涌来,漫漫人群在她前方分流,然后再围成圈,接着,便发现了张建军、张爱梅几人的大脸。
“我的弟弟啊…..你怎么就死了呢?弟啊….弟啊…….”
“弟弟啊,你等等…哥哥啊,疼死我了…..”
“康泰啊,你…快跪下来给你老叔磕头,你老叔多疼你啊,每年发的过节东西,都给你一大半。”张建军对着儿子张健康哭号说,一边狠狠的拧了把鼻涕,抬起一只脚,蹭到了鞋底下,张小小一边看着,被恶心的好险没一口吐出来。
“老叔啊..我来晚了…你咋走了呢….最后我都没陪你啊…”张康泰一边嘶喊着,一边在墓碑前磕头,咚咚的声音,声声扣地,围观的一些不明真相的张家村村民相互交头接耳,暗说这个侄子没白疼,张建国他虽说是个大学的校长,可没儿子,有这么一个仁义的好侄子,也没白活一回。
我呸,一旁的张小小在看这一家人演戏。
张建国最后的一年里,老张家别说是人,就是阿猫阿狗都没有露面的,只是因为前主实在是没辙了,回张家村借过几次钱,仨瓜两枣的没借着,还被喊穷。
大伯张建军说是老张家就张康泰一个独苗,20岁了,该说媳妇了。家里刚给他起了房子,外面还拉了一屁股债。
眼看着这个所谓的新房,打了地基,围了围墙,四周工人还在热火朝天的干着,前主犹豫再三,跪着问他,能不能先缓缓再盖房子,借点钱给爸爸治病….
话还没说完,一旁的大伯娘就一屁股坐在地上,一边拍地一边大嚎:“这日子没法过了啊…..辛辛苦苦一辈子给儿子起房子,不是不给你瞧病,你咋不卖你的房子啊…..你也有房啊,卖了不够再说别的!”
巴拉巴拉一大堆,中心思想是要给儿子盖房子,没新房子就没儿媳妇,没儿媳妇就没孙子,就没法传宗接代,就是老张家的罪人…..
在周围村民的指指点点中,前主咽下未说完的话,压根没提过两天就有一笔钱会报销出来,借钱只是暂时的周转,哭着离开了张家村。
然后,老张家就不再有人跟他们父女两个联系了,渺无音讯的,似是没有这两个人一般。即使是医生提前让张建国出院,回家准备后事时,前主给张建军发了电报,他们也没有回信。
张建国的遗体是在学校所在的泉市火化的,考虑到了张家现实情况,学校组织了治丧小组,副校长牵的头,给沂市张家村委打了电话,得到的答案是老张家全家“走亲戚”去了,找不到人,实在是没办法,学校派人陪同张晓晓一起,带着骨灰盒、灵位,租了一辆车,驱车280多公里,回到了张家村。
村书记是张建国没出五服的哥哥,张小小叫他老忠叔。
因为张家铁将军把门,老忠叔便找了村里一座已经荒废了的空宅,布置成了灵堂,急火火的安排人向十里八村送信,然后,又等了3天,表亲来辞灵了,老亲来辞灵了,村民来辞灵了,朋友来辞灵了,就连远在泉城的学校同事也来了,老张家的嫡亲兄姐们,依然无人出面。
几方一商量,已经重生过来的张小小拿定了主意,不能再等了,都要到头七了。
于是,今天举行了仪式,入葬在张家村陵上。
葬礼快要举行完毕的时候,老张家的人,出来了。
这是终于“走亲戚”回来了的节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