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君让门下众人回了永夜城,只留下珠玑神算护送两人。
在正月十五傍晚刚好赶到了玉帛庄。珠玑神算不仅对术数不在话下,更是测卦料吉凶的行家,从未失算。在进入玉帛庄地界之前,便开了一卦,卦象显示大凶之兆。一路上他一直在劝陈君,此行凶险,不可不防。应先回永夜城再做打算。
只是陈君担心华九秋的伤势,竟全然不顾自身安危,一意孤行。
言之华在后门犹豫片刻:“此刻前厅聚集了大批江湖人士,我可直接将你引入梵音阁看望我娘。如何?”
陈君闻言喜不自胜,哪里还有时间注意到言之华此刻冷汗直流,双腿打颤。
三人径直上了梵音阁,来到华九秋的门口。
“娘,你休息了吗?”
“娘,两位故人来访。”
“娘,我们进来了。”
三人进入屋内,一片漆黑。言之华快步走到大堂正对的墙边,突然墙面旋转,待回转之后人便不见了。
此时,门窗落下了一道道铁栅。
“糟了,是陷阱,二统领快走!”珠玑神算大叫道。
话音未落,墙面机关开启,上百只弩箭齐发。珠玑神算将陈君推至屋里的柱子旁,用身体挡下了四面八方飞来的弩箭。
待机关结束,珠玑神算已是千疮百孔,奄奄一息:“二统领,十八年前,你把我从山贼的手里救出,我这条命便是你的了。切不可再留恋过去。活下去。”
陈君眼睁睁看着珠玑神算没了呼吸,他从小将他养大,虽不是亲生,但情若父子。他教他习武,教他术数,二人寸步不离。
这一支支箭就像贯穿在了陈君的心上,他瞪大双目,就像被逼入绝境的猛兽。巨大的痛苦与绝望铺天盖地而来。“卑鄙无耻的小人,我要你们血债血偿!”
陈君缓缓将珠玑神算放下,将功力会于指尖,凝神运气,一招即发。登时间门窗尽碎。
围在门外中央空地的江湖人士,被吓得倒退了几步。陈君居高临下。这些人哪个不是熟面孔。
城西李家的家主曾与他把酒言欢;观月阁的阁主曾与他一起剿匪救人;城南布庄钱老板是他的结义兄弟……如今个个严阵以待,嘴里嚷着将他千刀万剐。
中间的三人他更不陌生,一个是将他一切夺走的无耻歹人,如今还顶着他的脸;一个是他鸾凤和鸣,青梅竹马的结发夫人;一个则是他的多年来未曾谋面亲生儿子。
陈君仰天长啸:“哈哈,陈君!我今日定要你不得好死!”说着飞身杀向言臣。
众人不明其意,只当是他临死前胡言乱语。众人一拥而上,将陈君团团围住。眼神交流之后一拥而上。
陈君已不顾情分,大开杀戒,此时他的眼中只有那个让他失去一切痛苦半生的人。
永夜城的二统领岂是浪得虚名,半炷香的时间不到,他的手已经鲜血淋漓。江湖人士也倒下了大半,剩下的几个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妄动。
言臣更是吓得不轻,他没有料想到,这些年过去了,面前的人武功已经如此精湛,当初计划是即使他能侥幸逃出梵音阁,也必定身受重伤,再集合众人之力,必能手刃此人。如今自己却危在旦夕。
陈君步步紧逼,言臣只能后退:“你……你这个永夜城的奸人,你不要过来。”
陈君闻言冷笑:“奸人?论阴险谁能奸的过你,你害我妻离子散,今日不报此仇,势不为人。”
“我死了,那二人也不能活,你可要想清楚。”言臣低声道。
陈君闻言果然停住,只见他握紧双拳:“若是让他二人与你这奸人为伴,生不如死。你下地狱去吧!”
就在陈君攻击言臣的瞬间,华九秋突然挡在了言臣的身前:“不要动我夫君,要杀就先杀我吧!”
陈君如遭遇晴天霹雳,愣在原地:“夫君,夫君,你的夫君是他吗?”
华九秋闻言突然变了脸色:“你是什么人?你知道我的夫君言臣在何处吗?求求你。”
陈君一把推开华九秋:“待我先杀了这奸人,再说不迟。”
言臣自知躲闪不及,已经紧闭双眼,坐以待毙。只是这最后一击并没有来临。
言臣缓缓睁开眼睛,见蜉蝣剑已经贯穿陈君的心脏,血如溪水般涓涓流下,喷溅在言臣的脸上,眼前的陈君也仿佛被染成了红色。
言之华松开了剑靶,吓得魂归九天。只是当时看情势紧急,如果不出手死的便是自己的爹娘。
言臣回过神来,连滚带爬的跑到华九秋的身边。“夫人……夫人,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陈君口吐鲜血,已无力回天,他一掌将蜉蝣剑震飞。站立已是勉强。还一步一步向华九秋走去。
华九秋不知为何竟觉得眼前的人十分熟悉,并且方才他与众人厮杀所用的正是言家的家传绝学金手指。想着或许他曾是丈夫言臣的旧相识。其实在十八年前,他生产之后,便察觉到身边的丈夫言臣好像变了一个人。曾经的言臣豪气恩义,如今变得怯懦自私;曾经的言臣以贤德经商,如今的丈夫唯利是图;曾经的言臣武功高强,如今的言臣总是称病避战。种种迹象都印证了她那个大胆的猜测,此人虽顶着和从前一样的脸,但他不是言臣,起码不是她曾经深爱,敬爱的丈夫。便渐渐的拉开两人的距离,搬去了梵音阁。
方才这陈君所言,似乎佐证了她的猜测。当她想进一步确认的时候,言之华和言臣同时拉住了她。
“娘,小心。”
“夫人,不可。”
陈君的眼里早已噙满泪水,当年玉帛庄藏金阁内二人私定终身,他曾允诺华九秋要护她一生周全,享一世荣华。此刻他非常后悔,如果他有机会回到二十年前,宁愿选择当时随她母子二人而去,也好过自己苦熬至今,只是他没有机会了。
眼中的世界模糊颠倒,陈君重重摔在地上永远的闭上眼睛,手却始终向着华九秋。
琴鹦与龙芽赶到已经是三日之后。刚进玉帛庄就见江湖众人仍在大肆庆祝,流水席已经摆了三天三夜。
琴鹦赶到大堂,见言之华肩带红花,身着蟒袍,享受着众人交口称誉,风光无限。笑得灿如莲花。
在路上二人就已经听到了陈君的死讯,只是想起内情,见言之华此态,琴鹦内心情绪翻涌,五味杂陈。
琴鹦上前一把将言之华的酒碗夺走,在众人面前摔在地上。
引得在场宾客不悦:“哪来的野丫头在这里撒野。”
“滚出去!”宾客异口同声。
言之华见琴鹦先是惊讶,然后喜不自胜。将琴鹦拉在身后:“各位叔叔伯伯,她是琴兴南琴大侠的独女,不是有意扫大家的兴致,各位继续举杯畅饮吧。”
言之华将琴鹦拉到一边:“你是怎么逃出来的,可有遇到什么危险?”
“你爹,真的死了?”琴鹦试探道。
言之华摸摸琴鹦的额头:“是生了热病吗,死的不是我爹,是永夜城的恶人,你看今天在场的这些人,都是来帮我们庆祝的。”
琴鹦放眼望去,几十号的人推杯换盏,好不热闹。只是这些人中有多少人知道永夜城,有多少人和他们打过交道,又有多少人知道陈留是谁,这一场庆祝可笑至极。
“琴侄女,恭喜琴侄女大仇得报。”言臣走近笑脸相迎。
曾经的琴鹦初见言臣觉得他是和她父亲一般的人,她从内心敬重,所以她听进去他的话。拿了他给的毒药上永夜城接近二统领。若不是发生了那许多事,她现在说不定已经成了杀害陈君的刽子手,成了言臣的帮凶。事已至此,她如今说什么也死无对证。若是被言臣知晓自己知道内情,只怕会引来杀身之祸。
“多谢叔父从旁指点。叔母现在何处?我想先去探望她。”
言之华闻言面露担忧。
“发生什么事儿了?”琴鹦关切问道。
“娘她在事发的第二天病倒了,已经找了好多大夫都束手无策,还说只怕难熬过这个冬天了。”言之华说着十分伤心。
“可有查出是什么病?”琴鹦问
言之华无奈的摇摇头。
因梵音阁被毁,华九秋便被安置在琴鹦从前住过的西院蜃楼。平时近身侍候的两个丫头只留了原本就在蜃楼的怀珍,和一直侍奉香土居言臣的侍女翠儿。
琴鹦见常在她身旁的两位双生青衣婢女不见踪影,便问了怀珍:“两位青衣姐姐何在?”
只见怀珍微微摇头,随后很快低下。琴鹦待在蜃楼的时间里,翠儿始终寸步不离。见琴鹦有此疑问,一旁的翠儿赶紧上来补充道:“两位青衣姐姐和夫人感情深厚,见夫人病重,每日在一旁啼哭,打扰夫人休息养病,就派到别处任职了。”
华九秋一直处于昏迷状态,琴鹦也无法将真相告知,便要转身离开,突然华九秋一把抓住了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