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元十年,九月初四。
抚州,姜府里正喜气洋洋,张灯结彩。
一个锦衣小姑娘,正在府中小跑着,小脸上挂着天真无邪的笑容。
边跑还边往后头喊道:
“辛奴,快点呀!”
话还刚说完,就撞进了一个温暖的怀里。
小姑娘抬头看着面前的女人,委屈巴巴的喊道:“娘。”
女人佯装生气的说道:“小妤,慢点,今日是你六岁生辰,回房让奶娘帮你把衣裳换成新的。”
说完温柔的帮她理了理微有些凌乱的发髻。
“知道了,娘。”姜晩妤脆生生的说道。
后边的辛奴也追了上来,姜夫人看着她,也温柔的说道:
“辛奴,你也去换身新衣裳吧。”
“是,夫人。”辛奴乖巧的回道。
辛奴只比姜晩妤大一岁,是从小陪在姜晩妤身边的,也是奶娘的远亲,虽是主仆,但她们情同姐妹。
姜晩妤抬头期待的看着姜夫人,“娘亲,爹爹什么时候回来?”
姜夫人笑着说:“你爹他过会儿便回来了。小妤先回房换衣裳你爹爹就回来了!”
“嗯!”姜晩妤很是兴奋的答道,拉着辛奴一路小跑回房了。
房里,年近四旬的奶娘轻笑着。
“小姐,真真是个美人胚子。”
姜晩妤上穿粉色的小罗袄,下着珍珠白的湖绉裙。
一头乌黑秀发绾成俏皮的双髻,齐齐的刘海下是一双灵动的眸子,婴儿肥的小脸上两个梨涡浅浅。
姜晩妤甜甜一笑,“奶娘,爹爹就要回来了呢!”
奶娘看着姜晩妤,心都要化了。“是啊,老爷马上回来了。”
这时,辛奴跑进来,喘着气说:“老…老爷回来了……”
“真的?”姜晩妤惊喜道。人儿一遛烟的跑了出去。
奶娘笑道:“小姐,慢点儿!”随后跟着和辛奴一起去正厅了。
刚到正厅,便看到了一个高大魁梧穿着铠甲的身影。
姜晩妤飞奔往身影跑去,“爹爹!”
高大身影转过身来,接住了人儿。
“小妤啊,半年没见又长高了!”姜海粗旷的声音响起。
姜晩妤抱着姜海,撒娇道:“小妤好想爹爹!”
姜海笑道:“爹爹也想小妤。”
未刮的胡渣抵着姜晩妤娇嫩的肌肤上,痒痒的。
一旁的姜夫人,眼眶也有点湿润,“好了,小妤下来吧,你爹爹也很累了。”
姜晩妤虽不舍,但还是听话的下来了。
姜海看着姜夫人,也抱了抱她,“阿雪,辛苦你了。”
阿雪是她的乳名,也只有姜海会如此唤她。
然而,温馨的时刻没维持多久。
突然,一个小厮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满脸惊恐,“老爷,不…不好了!长孙将军带着百来兵硬闯了进来,还…还…杀了李管家!”
姜海眉头一簇,对姜夫人说道:“快带着小妤躲起来,不要出来!”
姜夫人也知道情况不妙,利落抱起姜晩妤,又道:“奶娘,带着辛奴躲起来!”
奶娘慌乱的点点头,连忙带着辛奴跟着躲起来。
姜晩妤也害怕:“娘,外面怎么了?”
姜夫人没有回答她,只是说:“小妤,在这棵树后躲好,不管发生什么事儿,都别出声!”
姜夫人又看了眼四周,把一个玉佩塞到姜晩妤手里,亲了亲她额头,强忍住泪水。
“小妤,这个玉佩很重要,定要护好。”又看向奶娘,“奶娘,若真形势不好,你们就从狗洞钻出去,逃得越远越好。”说完便决绝的往正厅方向跑去。
奶娘颤抖的点了点头,将两个孩子抱着藏好。
此时,正厅。
姜海憎恨的盯着面前的年轻男子,骂道:“长孙痕,你为了一己私欲通敌卖国,竟然反咬一口诬陷我谋反!”
长孙痕长相偏阴柔,给人一种阴暗之感。他玩着手上的玉扳指,漫不经心道:
“姜将军,我以前还甚是敬佩你,没想到你竟然勾结敌军,意图谋反。”
“我呸!”姜海愤怒的往长孙痕身上吐了口唾沫。
长孙痕脸色陡然一沉,一旁的士兵很有眼色的把姜海猛地按在地上,让他不得动弹。
长孙痕往前走了一步,用脚狠狠的踩在他的手上。
“咔嚓!咔嚓!”手骨碎裂的声音。
姜海发出闷哼声,却始终没让自己叫出来。
“姜将军,我劝你把证词签押,再交出玉佩,说不定给你留个全尸。”长孙痕森森陈述道。
“你,做,梦!”姜海艰难的的吐出这三个字。
“那就休怪我了!”只见长孙痕鞘里的锋利无比的长剑抽了出来,正欲杀了姜海。
这时,一个女人冲得拦下了剑,死死的抱住长孙痕的手臂。
“阿雪,走啊!”姜海用尽全身的力气吼道。
“我不!夫君我要和你一同面对!”
平日素来温柔的姜夫人,此刻好像爆发了无穷的力量。
长孙痕唇角冷冷的勾了勾,:“姜夫人和姜将军真的是情比金坚,那我也不介意…”
说完,手一转将长剑刺入了姜夫人的胸膛。
“不——”姜海痛苦吼道。
姜夫人整个人倒地,殷红的鲜血从嘴角流出,想说些什么,但终究没说出什么,便没了气息。
姜海猛的吐出一口血,也说不出话来,只能恨恨的盯着长孙痕。
长孙痕则勾起了一抹阴森的笑容,就像刚刚杀的不是一个人,只是一个物件。
再次剑风一凛,取了姜海的首级。
厅外,厮杀声,惨叫声连绵不绝。
躲在树后的三人,瑟瑟发抖着。
姜晩妤流着眼泪,死死地握紧娘给她的玉佩。
她听到了刚刚的惨叫声,那是爹的声音。
她想冲出去,却被奶娘死死的拽着她,辛奴也拉住她流着泪摇头。
奶娘颤抖着小声说道:“小姐你和辛奴钻狗洞逃出去,不…不要再回来。”
一个士兵好像察觉到这里的动静。
奶娘用自己的身躯挡住了士兵的视线,把两个孩子从狗洞里推了出去。
奶娘则堵住狗洞,被士兵一剑封喉。
姜晩妤和辛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可奇怪的是,却仿佛下意识一样,两人都没发出半点声音。
姜晩妤低声说一句:“辛奴,我们要藏起来。”声音破碎,几乎不成整句。
辛奴拽着姜晩妤的手拉着她往街里的一个深巷跑去,那里的错综复杂,是很好的藏身之处。
刚跑出来没多久,姜府就起了火。
熊熊的火光烧的人眼睛灼烫,忍不住往下落泪。
辛奴和姜晚妤拉着对方的手,一动也不敢动。
姜晚妤握着玉佩,嘴唇都咬出血来了,“我将来定要报仇。”
娇娇的小女孩儿,此时已褪去所有的天真与稚嫩。
“嗯,小姐我陪你一起。”辛奴也咬紧牙关不让自己颤抖。
九月初四,姜府一百余人惨死。
一个本该幸福美满的生辰,如今却家破人亡。
也正是今天,改变了一个女孩儿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