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塘光线黝黑,借着这昏暗的灯光看不见他的脸。
窦英岚凭着自己的潜意识将人拽出水面,水波汹涌,掀起她的外袍。
一头青丝湿漉漉地贴着眼角,与波光潋滟处静立。
“李钟澈,你小子有胆。”
一次酣畅淋漓的游水,窦英岚只觉得再上京城这数日以来,唯有今日能活出自己的模样。
一边打理自己湿漉漉的长发,一边赞叹似地看着眼前的李钟澈。
夹岸的灯火笼罩着他的脸庞,剑眉星目笼上了光影交加,水珠自它光洁的面庞流淌,不时从鼻翼坠落。
灯火下,河溪里,他笑了。
一张棱角分明,广受这上京城女子追捧的面庞更显俊美。
良久不言,任由身下流水浮动,带走一河流光。
凉风吹过,贴着脊背的衣袍更显单薄。纵使是窦英岚,也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李钟澈笑着将人往河岸上拽去,整理一二,二人瞬间像是恢复了理智。
“今天谢谢你。”
窦英岚声音冷清,仿佛与她第一次相见的时候。
李钟澈笑了笑,没太在意,只是淡定地将窦英岚的衣袍拢了拢。
窦英岚微窘,若说方才是不顾一切,只想满足自己都一时冲动。
那如今理智已经恢复,二人如此亲密的举动,则是为世俗所不忍的。
躬身冲李钟澈行礼,说了声“告辞”,而后沿着着荷塘,准备离开。
心神微乱,是窦英岚自己也难以言喻的滋味。
“窦英岚。”
没等自己开口,便转身离开。此一别,不知何时才能相见。
下意识地停下脚步,不过是因为李钟澈简单的三个字。
“如果有一天你愿意嫁人了,我希望那个人是我。”
像是豁出去一般,将话说完。对于此刻的李钟澈而言,比起答案,他更想让她知道,曾经有一个人很喜欢她,男人对女人的喜欢。
嫁人吗?美好而又遥远的词汇。
窦英岚心神更乱了,身后少年的一句话,像是磨人的藤蔓,一点点纠缠着她的脚腕。
“窦英岚,如果有一天你愿意嫁人了,我希望那个人是我。”
从浴桶,到床榻。
从黑夜,到黎明。
纵使是睡梦中,窦英岚的耳畔依旧清晰的回响着李钟澈的声音。
默默起身练剑,剑声翻叠,霍霍生音。院内花叶散落,一片狼藉。
直到汗水沁透脊背,窦英岚才将剑收回剑鞘,将心中的怪异压制下来。
窦英岚出征的那天,是阴雨天。十里长亭,仅有窦靖北一人相伴。
战鼓铮铮,城墙上,李钟澈一袭黄色长袍,九龙戏珠。看着军队前方,姐弟的身影渐行渐远。
“奉天承运,陛下诏曰:
朕已是耳顺之年,身残体弱,实不堪承国之重任,心有退意。
太子已达而立之年,恭淑谦慎,心有黎民社稷,堪受大任,朕心甚悦。
今传位太子,特召告天下,详谕祖先。愿四海百姓拥戴,朝堂诸臣辅同,共安社稷,福佑黎民。
钦此。”
二百三十五年九月,贺锦帝退居太上皇,太子李钟澈承袭王位。护国大将军之女窦英岚,带领三十万大军出拔,领兵西北。
出拔时,天气阴沉欲雨。
太子登基,拨云见日,流光溢彩,众人称之为祥瑞之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