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交车在清水街停下了,太阳烤着大地,这个时间清水镇早就过了午饭点,然而辛秋辰还饿着肚子,他一大早就赶往导师邀请参加的画展,除了早上吃的几片吐司加上画展中途喝的水就没吃东西了,熬到现在肚子里大概什么也不剩了。
“嗯,好,我知道,谢谢老师。”辛秋辰一边应着电话里导师的话,一边沿着熟悉的道路往家走。导师还是很看重他这个学生的,只要是有名的画家举办的画展他一定会叫上辛秋辰,给辛秋辰制造和画家现场交流的机会,这给了他很多帮助。
两人在手机里又讲了几句话便挂断了电话,辛秋辰长舒一口气,现在他只想赶紧回家吃饭休息休息。
汗划过脸颊流向脖子,他这才感觉到天气的炎热,不禁感叹今天太阳真刺眼。
可惜上天并不想让他如此放松,手机在下一刻响起了,他看了一眼,顿生一种不详的预感。
“喂?张老师啊,您好。”他小心翼翼地接起电话。
“小辛啊?你知道秦囡囡(nan↗)怎么回事吗?我打她爸爸电话也不接,现在人也没来上学,到底怎么回事?”对方的语气不善。
辛秋辰心里一咯噔,准是秦囡囡这个小丫头又逃课了。他忙跟老师撒了个慌,“老师,秦囡囡现在在我家呢,她有点儿不舒服,一会儿我送她来上学。”
“行行行,你看着吧。”张老师敷衍地挂断了电话。
辛秋辰看着电话被挂断,叹了一口气,这个秦囡囡,不知道又在哪儿逍遥呢,从来就不知道让人省心,他恍然又想起了那个夏天。
要说辛秋辰,他算秦囡囡的半个监护人,毕竟从小看着她长大的。俩人出生在清水镇,这个小镇古色古香,颇有年代韵味。辛家和秦家相隔两幢楼,清水镇人人都知道辛家小子最宠秦家的小女儿秦囡囡了。
秦囡囡出生的那个夏天辛秋辰还没过八岁生日,那时候秦囡囡小小的一个可惹人喜欢了,辛秋辰也喜欢她,总寻思着要抱一抱这个宝宝。谁知道这八岁的男孩子抱不住一个婴儿,把人家摔在了地上,小小的囡囡突然被人来这么一摔,不知是吓到了还是怎的止不住地哇哇叫,幸好襁褓够厚没有伤到宝宝。可辛秋辰为这事愧疚了好久,于是从囡囡嗷嗷待哺一直到长大,辛秋辰一直都是她的保护伞,不允许任何人欺负秦囡囡。
秦囡囡两岁那年,秦妈妈离开了清水镇。
秦囡囡三岁那年,不会讲话,只会咿咿呀呀地叫辛秋辰的名字。
秦囡囡四岁那年开始上幼儿园,辛秋辰每天接送。
秦囡囡七岁,被小伙伴欺负,对方喊她“男人婆,没人要”,辛秋辰把那人打了一顿,被爸爸罚站在家门口一个晚上,秦囡囡抽噎着和他一起罚站。
秦囡囡八岁把一个骂她“野种”的男生打哭了,男生找了自家哥哥来报仇,辛秋辰把她护在身后,狠揍了对方。有女生说:“辛秋辰,你就知道护着她。”
秦囡囡……
现在啊,秦囡囡十六岁了,练得一身叛逆,家里的父亲因为瘸了一条腿行动不便,也只有这一个女儿,这丫头从小缺乏母爱,秦父心里想要给她更多的疼爱,所以秦父即使偶尔知道秦囡囡经常旷课也不会多说什么。谁知长大后,秦囡囡变本加厉,动不动就不去学校,在清水镇四处晃悠,小丫头不管不行,于是辛秋辰就担任起管理秦囡囡的责任。
蝉轰鸣的声音拉回了辛秋辰的思绪,现在好了,肚子也不饿了,被这小丫头片子气饱了。秦父应该是有事不在家,所以张老师的电话没有接。他放弃了先回家休息这个计划,要先找到秦囡囡让她上学去。
初夏蝉鸣总把人吵得心烦意乱,秦囡囡躲在小镇的一家奶茶店点了一份冰果茶,百无聊赖地撑着下巴透过窗户看外面。这么炎热的大中午没有人愿意在室外瞎晃悠。
“囡囡,不用上学吗?”奶茶店的老板边擦杯子边和秦囡囡搭话。店里只有秦囡囡一个人,现在本应该是上课时间,而这个小姑娘还在闲逛。
“嗯……”秦囡囡懒懒地说。她不愿意搭理任何人,同样,辛秋辰来到奶茶店找到她的时候她也不想搭理。
“秦囡囡,你又逃课!”辛秋辰在门口就喊到。方才和秦囡囡搭话老板识趣地走开了,这场面不少见。
秦囡囡转过头轻瞥了辛秋辰一眼,心不在焉地说:“你回来了啊。”
辛秋辰三步迈作两步上前把她面前的果茶挪开,逼秦囡囡看着他,他尽量克制住自己不要爆发:“你们老师来电话了,赶紧回去上课,我跟老师说你在我家,给你找了个借口说你不舒服。”
“那不是挺好的吗?”女孩说罢又看向窗外,仍是懒散的样子。
“秦囡囡,你认真点,我在和你讲话呢!”
被点名的头也不回,嘴上敷衍着,“好好好,我在听,你说。”
看着她这副样子辛秋辰恨铁不成钢,“你去不去上学?”
“不去。”
空气突然安静,连外面聒噪的蝉都歇了,气氛有些凝固。阳光透过窗户洒进店里,满满的金光铺在秦囡囡黑褐色的长发上,修出了一条毛茸茸的金边。辛秋辰看着这个倔强的女孩,就这么沉默了。
像是察觉了什么,秦囡囡转过头看了辛秋辰一眼,对方面色复杂地看着她。
“你回去吧,我喝完就走。”秦囡囡把果茶移回来,小口小口地吸着,像一只乖巧的小猫。
一只手附在女孩毛茸茸的头上揉了揉,辛秋辰叹了口气,轻轻地问,“想去外面看看吗?”
夏蝉在枝头卖命地叫着,仿佛要将这燥热的夏天掀翻。
“外面”是指清水镇的外面,秦囡囡从未接触过的世界。
“不想。”
“为什么?!”没想到秦囡囡说的这么干脆。
本以为这女孩是因为在清水镇待腻了想要出去外面才逃课的,这着实让辛秋辰吃惊了。
秦囡囡不说话了,自顾地把果茶喝光,闷闷地留下一句“没为什么”就离开了,留给剩下的人一个背影和果茶的账单。
到底是为什么呢?
一整天辛秋辰都在想这个问题。导师上午通知了他,推荐他去一个工作室,会有杂志社定期约稿,还有机会去国外交流学习。他回来的路上就想好了,要带秦囡囡一起出去外面看看。清水镇是一个安逸的地方,但是想要有更好的未来就要跨过镇子,去到更广阔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