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在上小学的时候,老妈从邻居那里得来了几粒东北百合花籽种在了院子里的瓦盆里。
那时便得知,此种百合花若种的好,三年可结花。
于是殷切地盼望着它,从第一年只有一片可怜巴巴的叶子;到第二年长出一根足以支撑几片叶子的细细的茎;再到第三年的花开结籽。
母亲是幸运的,平平稳稳迎来了那一天。
邻居家的,据说在中途萎靡就没再醒来。
花之世界,不胜枚举。但对于当时小小的我,所有见识都在家里门台上的吊莲、掐不死、马莲花,门台下的八宝景天、薄荷、仙人掌,还有学校花池里相较明艳动人的月季。
以及多年后回想起来,当时被严重忽略了美的,当药材养在地里的桔梗和射干。
东北百合无疑在花开的那一刻,夺走了所有花的颜色。
初开时花瓣平直,而后花被片稍反转,花色红橙,着有棕黑色斑点,俨然一个个长斑的姑娘含羞带怯的脸。
一旦花开,东北百合的生命力若无特别破坏便很难再被摧残。
把它移到院子里,任它花落枝败,冬天不用任何保养安抚,来年依旧能看见它更加健美的样子。
再有,它的繁殖力很强,基本第二年或者第三年,几乎每一片叶子与茎之间也开始生出一到两粒的花籽,或采撷另行栽培,或让其自然脱落到泥土里,它总能给你惊喜。
不到几年,不知不觉,院子里的小花池,由稀稀洒洒的几棵变得密密麻麻。
常年累月,风雨兼行,它们都安然无恙,身姿笔挺地站在那里,像一个个守护家园的战士。
一晃,便是十年,二十年……
从未想过有一天它们会消失,死亡。
哪怕村落里越来越多空的人家,也常听人讨论,有时也参与其中,故乡早晚有一天会此去城空,变成黄土皑皑,迷迷蒙蒙一片,再也找不到原来生机盎然万家灯火的样子。
然却,去年回家的某天,小花池那座城先成了空。
粉色芍药不见了,黄色金针不见了,紫色鸢尾不见了,橙红色的百合花更是不见了。
几句追问,未明的原因,把本该因为团聚而感到欢乐的心情瞬间拉低,甚至不由自主地眼眶泛酸,不得不寻找理由躲避,在上厕所的时候,眼泪如雨悄然落下。
不知为何,越长大越不敢在家人面前哭,以花为由,更是不敢。
在这长达将近二十年的光景里,在家的日子并不多,从初中开始到县城寄宿上学,又到毕业去外地工作,我于它的照料寥寥无几,我有何理由去抱怨,去悲愤,去让别人难受还要反过来宽慰……
更何况,老妈已做了最大的挽救,把它们的将死之身移到了另外一个天地,虽生死未卜,但也只能默默祈祷,来年它们还能发芽开花。
时至今日,过完年后,因为疫情的关系还未回过家,五一的时候,老妈有幸回去了一趟,她说它们活了。
那一刻,很像丢失了很久的一个老朋友突然回到身边一样,幸福安心。
回想故乡,一个家,几个人,一个院子,冬秋夏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