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周前,凰羽殿。
这里是周皇后的寝宫,踏进宫门,就是前院,青砖铺地,院子正中有一条四尺宽,铺满白色大理石的小路,从宫门口一直绵延至殿外的台阶上,路面上凿刻了完整的百鸟朝凤图,整个院子的路面设计精巧,再大的雨雪也不会有半点积水,院子里郁郁葱葱,两边的花园里种植了各种奇花异草,十分鲜艳动人。
金黄的琉璃瓦顶,红色的巨柱,白璧无瑕的柱基,雕梁画栋,气势恢宏,殿内白色暖玉铺地,凿刻出朵朵牡丹,金缕为边,内嵌金珠,踩踏上去毫无凹凸不平之感,墙壁以椒粉涂之,清新宜人,檀木为梁,云顶中间吊着的是水晶玉璧灯,沉香木大床,珍珠为帘,鲛绡绫罗为帐,帐上洒绣银丝祥云降瑞,榻边镶满黄豆大小的明月珠,栩栩生辉。
大殿正中是一个外髹金漆的台子,上面放了一张镂金碧玉美人榻,榻后是两把大大的圆形孔雀翠羽扇,此刻的周皇后,正侧卧于美人榻中,左右两边各跪着两个侍女,轻轻的扇动着手中的扇子。
“娘娘。”康福海低声细语的唤了一声。
周皇后徐徐睁开眼睛,懒洋洋的问了一声,“何事?”
“娘娘,皇上今儿把圣旨下了。”康福海回道。
“什么?皇上还是立了他!”
“是。”
周皇后一下坐了起来,“去!给我把太子找来。”
“嗻!”
周皇后,乃慕君墨的生母,也是周太师之女,她还有一个大她六岁的哥哥和一个与纪千宸同岁的弟弟,大哥周启,是骠骑大将军,小弟周仁,是步军巡捕五营统领,周家在这个九溟国,可谓是受尽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荣宠。
当今圣上能够顺利登上皇位,周家功不可没,整个朝堂之上,敢与皇帝叫板的也只有周家,当初皇帝将岳宁之女赐婚给纪千宸,皇后就十分不高兴,此次皇帝一意孤行,设立摄政王一事,更是引起了周家极度的不满。
她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皇上这是想利用纪家来制衡周家,在周皇后眼里,但凡对他儿子慕君墨的皇位有威胁的事都是不被允许的,威胁他儿子之人更不配活着。
康福海去东宫,把慕君墨带了过来。
“母后。”慕君墨见礼。
“你父皇设立摄政王的事,你可听说了?”周皇后缓缓从台子上走了下来,“有什么打算?”
“儿臣想向父皇主动请缨,亲自督办粮草,向父皇证明儿臣不需要摄政王辅政。”慕君墨说的慷慨激昂。
“还有呢?”
慕君墨有些疑惑,“儿臣愚钝,请母后明示。”
“你附耳过来。”
慕君墨一惊,“什么?可是万一……”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绝不能有妇人之仁!”周皇后怒斥道。
“母后息怒,儿臣遵旨。”
太和殿内。
此时的朝堂之上周太师怒不可遏,“皇上!老臣请您收回圣旨!此事万万不可啊!”
“臣以为周太师所言极是!已有储君怎还有再立摄政之职的道理?”户部尚书吴有才说道。
周仁站了出来,“此事不妥,我觉得太师说得有理!”
霎时间,朝堂之上都炸开了锅,皇上静静的看着,大多数官员都力挺周太师,认为太子已成年,皇帝任在位,不该再设立摄政王,而应该只让太子监国。
“皇上,三思啊!历朝历代,从未有过现在这样的局面,老臣不同意!”周太师怒气凶凶。
纪王爷淡淡的说,“周太师这是什么意思?莫不是忘了谁才是天子?还是说太师要把这天下改姓周不成?”
周启心平气和的说道,“纪王爷言重了,九溟乃皇上的九溟,天下乃皇上的天下,我周家的衷心,日月可鉴!”
“老夫乃是为了江山社稷!你怎可如此血口喷人!”周太师衣袖一甩,“我周家对九溟忠心耿耿,岂容他人置喙!”
“都不要吵了,我们身为臣子,就应该做到臣子的本分,皇上圣旨已下,所谓金口玉言,又岂能朝令夕改?”岳宁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岳爱卿所言极是!朕意已决,退朝。”语气平缓而淡定,丝毫听不出带有任何情绪。
皇上起驾,摆驾出了太和殿,众臣逐渐散去,周太师从太和殿出来,身后立马跟了一群大臣吹嘘拍马。
岳宁走到纪王爷身边,小声耳语,“看到没?这朝堂,都快改姓周了,你说皇上到底怎么想的?这周太师越发狂妄了!”
“岳将军慎言!陛下定有陛下的打算,也不是我们做臣子能随意揣摩的。”顿了顿,“今日朝堂之上,多谢岳将军出言相助!”
岳宁看着他,“王爷,马上都是一家人了,莫要再说两家话。”
谁都没想到,这次下朝以后,周太师便称病,不参加早朝,皇帝正式将政务交由纪千宸与慕君墨共同协作打理,开始逐渐分化原本由周家独揽的局面。
周太师知道皇帝乃是尊师重道之人,果不其然,听说周太师病了,皇帝每天都派人替他前去太师府探望,每次去,太师府里的大小官员进进出出,络绎不绝。
七月初七那天,原本慕君墨精心安排了一场英雄救美,可是不知道什么原因,岳清画居然没有来集市,他怒气冲冲的去了凰羽殿。
“母后是不是戏耍儿臣?儿臣等了一天都没有看到岳清画!”
周皇后惊讶的说,“不可能啊,她从小到大,每年乞巧节集市必去,之前从未有过例外,听说她脚伤了都让人用轿子抬着去!怎会弄错?”
“哼!原来母后也是听说!儿臣还以为您有百分百的把握!”慕君墨往周皇后的美人榻上一坐,用脚踹翻了跪在一旁的侍女。
看慕君墨如此生气,周皇后满脸心疼,“此次,是母后大意了,你也别恼,本宫自有办法,让她自己送上门来!”
“何计?”一丝欣喜在慕君墨脸上闪烁。
周皇后得意的说道,“现在荷花开的正好,也该和各府的夫人小姐们叙叙旧了。”
慕君墨微微一笑,心领神会。
“康福海”周皇后喊了一声。
一个太监急急忙忙从殿外跑了进来,跪在殿中,“奴才在。”
周皇后端起茶碗,用盖子荡了荡茶叶,“即刻吩咐下去,五天之后本宫要在望月池举办赏荷宴,命人写好帖子分之各府。”
“嗻!”
岳府内。
岳将军前脚刚送走纪王爷,周皇后的帖子就到了,他拿着帖子去了画清阁。
“爹?纪王爷走了?”
“嗯,皇后娘娘派人给内眷送来了帖子,你看看是什么事情?”
岳清画打开帖子,上面写的,乍一看是邀请,仔细看看其实就是道懿旨,前世可没这个事啊,赏荷?周皇后?
这个周皇后,她再熟悉不过了,菩萨的外表,修罗的心,她的那些手段,上一世岳清画可是见识过的,印象中周皇后对风雅之事并没有多大兴趣,这突然间为何让去赏荷?这心里不由得一紧。
岳宁看他女儿眉头紧锁,“帖子上写了什么?”他从她手里一抽,打开从头到尾看了两遍,“没什么啊,赏荷,你不想去?”
“可以吗?”岳清画眼里放光。
“当然不可以,这可是一道懿旨,不去如同抗旨!”岳宁看着她女儿眼神暗淡,“躲不掉的,就是病了,只要没死都得抬着去。”
“行吧,去就去吧。”
岳宁有些奇怪,虽然他自己也不喜欢周家,但岳清画好像表现的更加不喜欢,是不是平日里跟她说朝堂之事吓到了?“不就是去赏个花,怕什么,去看看吧,就当出去散散心,那么多人呢,还有许多你认识的。”
岳清画可不想把旁的人再扯进来,她是来报仇的,不想连累那些与此事毫无关系的人,这可不是一条太平的路。
“到时候再说吧,虽然认识,但平日里交集并不多,也没熟悉到见面就能聊一聊的程度。”
“随你吧,早点休息,爹走了。”岳宁的语气和蔼而充满疼爱。
岳清画看着父亲的背影,现在这样,多幸福啊,爹爹还在,春杏秋桃还在,岳家,也还在……
转眼就到了进宫赏荷的日子,一大早春杏和秋桃就为岳清画精心打扮好,三个人一起坐着马车去了皇宫,因为只邀请内眷,春杏和秋桃不得不和其他府里的侍女一样,留下来照看马车。
岳清画下了车,宫门口就有专门的侍女等待侍候着,一路带着她去了望月池,说是望月池,却和湖差不多大,水面上有一条用汉白玉建造的栈桥,从入口处一直通到望月池正前方的观景台。
池里荷花娇艳欲滴,开的正盛,荷叶密密层层,风吹过,荷花轻摆,泛起涟漪,时不时还能闻到一阵阵荷花的清香。因为栈桥两边没有护栏,两边的荷花荷叶都参差不齐的拢入桥面,人走在上面,映衬着一碧如洗的天空,如同走入了一幅浓墨淡彩的水墨画中,让人心旷神怡!
岳清画看得有些入了迷,全然忘了那未知的危险正在偷偷的一步步靠近……
突然,岳清画听见有人在叫她……